比特币交易的「合法性」之辩：Ordinals 是福还是祸？

自问世以来，比特币交易的目的一直是社区争论不休的话题。比特币主要用于金融交易，还是它应该成为一种安全的分布式数据存储系统，用来存储从应用程序数据到域名的所有内容？这场争论平静了很多年，但一种名为 Ordinals 的新 NFT 协议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这里我将描述：

关于构成「合法」比特币交易的早期辩论

OP_RETURN 建立的限制，

以及 SegWit 和 Taproot 如何允许 Ordinals 打破这些限制。

这是比特币社区内部出现争议的一个领域，我的目标是列出不同历史背景下的不同观点。

2010 年，Bitcoin Talk 论坛上就支持比特币 DNS 服务 BitDNS 的提案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该提案倡导将网站域名托管在比特币上，以获得比特币去中心化的免信任和免许可所带来的好处。然而，有人担心（包括中本聪）这会使比特币区块链膨胀，导致验证金融交易变得更加困难，而金融交易被认为是比特币的主要（或唯一？）用例：

将世界上所有的工作量证明法定人数系统都堆积到一个数据集中是无法扩展的。比特币和 BitDNS 可以分开使用，用户不应该下载两者的数据但只使用其中之一。—— 中本聪（2010 年 12 月）

有趣的是，中本聪并没有说支持非金融用例的替代区块链不应该存在（隐含地接受「山寨币」），他只是说它们不应该出现在比特币上。从这个角度看，比特币应该主要关注金融交易，而试图在一种根本无法扩展的技术（如区块链）上做所有用例势必会影响比特币的金融用途。事情就是这样：BitDNS 最终在一个名为 Namecoin 的独立区块链上找到了归宿。这对今天的比特币持有者是有利的，如果 BitDNS 建立在比特币上，他们在尝试同步新的完整节点时很可能因为要下载所有 BitDNS 数据而最终失败。

Namecoin：由于在比特币上采用 BitDNS 受阻而诞生的山寨币

然而，争论仍在继续：比特币账本应该 (1) 只用于记录金融交易，还是 (2) 是一个安全的分布式数据存储系统，用于任何潜在的应用程序。考虑到区块链本质上无法扩展，随着比特币成长为全球金融网络，选项 1 更具可持续性。选项 2 允许进行更多试验，以在短期内发展比特币生态，并为矿工提供额外收入。

这两种观点没有最终赢家，而是达成了妥协。2014 年 5 月，Bitcoin Core （比特币节点的主要客户端）在一个名为 OP_RETURN 的函数中启用了极短（80 字节）的消息。这个大小足以存储一些链接到外部服务的哈希值，但它们必须有效地利用比特币区块空间。重要的是，存储在 OP_RETURN 上的消息是「可删减的」，这意味着虽然它们必须被每个全节点下载，但它们是不可花费的（不是 UTXO），因此不需要保存在比特币节点的内存中。

这些 OP_RETURN 比特币核心客户端的发布表明核心开发人员允许使用比特币账本进行非金融数据存储

从 2018 年到 2019 年，大约 20% 的比特币交易是 OP_RETURN 交易。这些交易被用于 Omni（早期 Tether 稳定币的基础）、Counterparty（用于 Rare Pepes 的早期 NFT 协议）和 Veriblock（一种基于比特币的山寨币）。它们中的每一个都依赖于 OP_RETURN 来运行，并且它们的流行使得当时比特币网络费用相当昂贵。这些 OP_RETURN 应用程序的支持者断言，高费用是好事：它提高了对比特币区块空间的需求，并向矿工支付更多费用以确保网络安全。反对者认为，它们排挤了比特币网络中的金融交易。

Rare Pepes：使用 Counterparty（基于 OP_RETURN）的比特币 OG NFT

Veriblock、Omni 和 Counterparty 遇到了与 BitDNS 相似的命运：它们已经停止使用，同样 OP_RETURN 本身也已经崩溃。甚至 Rare Pepes 现在也被包裹在以太坊上。尽管已经崩溃，Veriblock 和 Omni 在 3200 万笔交易中向比特币区块链添加了大约 10GB 数据 ，所有比特币节点都必须永远存储这些交易。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交易至少是可删减的，因此没有内存成本，因为它们不是比特币 UTXO 集的一部分。

OP_RETURN 的采用随着 Omni、Veriblock 和 Counterparty 失宠而减少，来源：opreturn.org

直到现在，OP_RETURN 几乎不再被使用，比特币区块并不经常填满，而且区块空间很便宜。然而，这种情况可能即将被颠覆，因为 Taproot（2021 年比特币升级）的一个设计无意中允许无限的比特币数据存储缩短区块大小限制，而根本不使用 OP_RETURN。这种特性已被编入比特币的新 NFT 协议中，该协议被称为 Ordinals 。

Ordinals 单独跟踪单个 satoshis（比特币的最小单位）并将它们重新用作 NFT。实际上，satoshis 是可替代的，但「序数理论」是一种惯例，遵循这个惯例可以将不可替代的特征赋予可替代的 satoshis。起初这可能是一个很难理解的想法，它类似于个人理财中的会计准则。举例来说，我在几年内以许多不同的价格购买了迪士尼股票。然后，我决定要出售一个单位的迪士尼股票，并且必须确定使用哪个入场价来计算我在出售时获得的收益。我使用哪个入场价？好吧，没有办法区分我购买的不同单位的迪士尼股票，因为它们都是相同的，但我可以选择像 LIFO（「后进先出」）这样的会计准则，其中最先售出的单位被假定为我最后购买的单位。类似地，Ordinals 使用 FIFO（「先进先出」）规则，以一种对那些希望参与该系统的人来说是一致的方式来跟踪个人 satoshis，但又不会影响这些 Satoshis 对其他所有人的可替代性。

Ordinals 上的 NFT 称为「铭文（inscriptions）」，并分配给特定 satoshis。这是关于比特币的最新铭文，包括图像、音频、视频、pdf 等。这些是真正存储在比特币区块链上，并由所有全节点存储，它们不是指向服务器上图像的链接。来源：ordinals.com

我认为这种用单个 satoshis 制作 NFT（称为「铭文」）的方法非常优雅，因为它在不损害比特币设计基础的可替代性的情况下，实现了不可替代代币的功能。而且，这些 NFT 获得了比特币区块链的所有好处（不变性、安全性、去中心化），并且不需要对比特币协议进行任何更改。你今天可以将这些 NFT 之一发送到现有的比特币地址。然而，挑战依然存在，因为现有的比特币软件不遵守「序数理论」，因此你赋予了个人价值的 satoshis 可能会意外地作为交易费用或作为付款发送。因此，有 Ordinals 特定的软件可以让你跟踪这些单独的 satoshis，这样它们就不会被意外使用。

据我所知，Ordinals 架构组成毫无争议。这令我感到兴奋，因为我是一个比特币长期主义者，同时我也喜欢 NFT，我相信 NFT 是加密货币中为数不多的能够实现持久产品与市场契合的领域之一。我花了很多时间在比特币上试验其它 NFT 和代币提案（比如 Counterparty 和 Omni），发现它们笨拙、低效，而且坦率地说，它们由于维护不善而被弃用。

Ordinals 的一部分肯定会在比特币社区内部引起争议，那就是 NFT 如何存储为铭文。

Ordinals（「铭文」）上的 NFT 完全存储在链上。从广义上看 NFT（比如在以太坊上），这通常被认为是一个积极的属性，因为「艺术」是真正以去中心化的方式存储的，而不仅仅是指向可以随心所欲更改的中心化服务器上的 jpg。以太坊上许多最受好评的 NFT 项目（如 CryptoPunks ）真正将 jpg 存储在以太坊（而不是「云」）上，因此 jpg 与以太坊本身一样安全且不受审查。

然而，OP_RETURN 的大小限制旨在限制在比特币上存储非财务数据的能力。这个限制设置为 80 个字节，本质上是一个短文本字符串。然而，Ordinals 几天前才在比特币主网上推出，人们已经不仅存储图像，还存储短视频，甚至是中本聪比特币白皮书的 pdf 文件。重申一下，这些不是白皮书或视频的链接，而是真实白皮书和视频成为了比特币区块链永久的一部分，必须由所有完整节点下载和存储。尽管有 OP_RETURN 限制，Ordinals 为何能够在比特币区块链上存储如此大的文件？

Ordinals 利用最近的 Taproot 升级将 NFT 数据存储在 Taproot 脚本路径支出脚本中。SegWit 放宽了对见证（签名）数据大小的限制，Taproot 使得在比特币交易中存储任意见证数据变得更加容易，允许 Ordinals 开发人员 Casey Rodarmor 将旧操作码（OP_FALSE、OP_IF、OP_PUSH ）重新用于他所描述的「信封」为被称为「铭文」的 NFT 存储任意数据。当然，这不是 Taproot 或 SegWit 升级的目的，它们的目标是使存储数据更容易，并放宽对见证数据大小的限制，以允许未来的比特币合约功能。

包含「Hello, world!」的 NFT（「铭文」） 文本

最终结果是，使用这种方法可以在比特币区块链上存储的内容实际上没有大小限制（幸运的是，像 OP_RETURN 一样，铭文交易仍然可以被删减）。换句话说，如果你将这样的交易广播给矿工，则有可能发生占用整个 4MB 区块空间的铭文交易（实际上，比特币核心将此大小限制为 400,000 字节）。然而，即使 400,000 字节是个较小的限制，它仍然是 OP_RETURN 限制的 5000 倍，这是 2014 年所有争议的根源。虽然这可以通过 SegWit 实现，但使用 Taproot 更容易，因为你可以将任意数据存储在见证部分的一个线性段中。 这些结合起来消除了比特币数据存储区块大小之外的任何技术限制：如果它可以放入一个块中，它就可以是比特币交易。

我使用 Ordinals（在朋友的帮助下）在比特币上铸造了我的 CryptoPunk。NFT 被「铭刻」在 2009 年开采的某个 satoshi 上。该 NFT 的大小为 220 字节（大约是 OP_RETURN 限制的 3 倍）。在 Taproot 放宽见证数据大小限制之前，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已经与积极的倡导者和反对者讨论过这种比特币的新用途。在深入探讨他们的不同观点之前，我先列出他们基本上同意的几点：

使用 tapscript 来存储任意数据并不是 Taproot 开发者的本意

可能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限制这种 tapscript 的使用

为了捍卫 Ordinals 和铭文，NFT 很有趣。NFT 是彩色币时代的 OG 比特币概念，但由于比特币的设计限制，大多数 NFT 活动已转移到以太坊。比特币持有者希望 NFT 出现在比特币上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是比特币需要费用才能长期生存。比特币矿工目前通过挖矿的方式获得维护网络的补贴，但随着每次减半，补贴都在减少，在某个时间点，比特币网络将需要仅靠交易费用才能生存。铭文和 NFT 争夺有限的区块空间，从而产生费用来支付矿工并帮助比特币网络可持续发展。仅仅以太坊上的 Uniswap 这样单独一个应用程序今天产生的费用也比整个比特币网络要多，因此，也许我们应该将比特币开放给它自己的应用程序，以实现可持续的基于费用的安全性。此外，比特币是无需许可的。谁来判断哪些交易是合法的，哪些交易是不合法的，只要交了手续费就可以入块？就像没有人可以说我在比特币上进行的金融交易是否「非法」一样，同样没有人可以说进行非金融交易（如 铸造 NFT）是非法的。

Uniswap 在过去 7 天内产生的费用是整个比特币网络的 5 倍。来源：Cryptofees.info

这个结论的另一面是，比特币区块空间虽然今天很便宜，但作为未来的全球金融网络却非常有限。比特币基础层已经无法支持每个人的单笔交易（例如，每个人都打开自己的闪电通道），更不用说扩展到非金融用例了。因此，比特币区块空间的非金融用途可能会排挤「合法」金融交易。比特币是一种点对点现金系统，其主要目标是用于金融交易。Ordinals 和铭文的怀疑论者还指出了更有效的比特币标记化方法，就像即将推出的 Taro（也由 Taproot 启用）一样，并断言 Ordinals 是对 tapscript 的滥用，它打破了链上数据存储的 OP_RETURN 限制规则。如果整个区块都被铭文交易的见证数据占据，它可能会延迟「合法」金融交易的确认，从而损害比特币作为可靠金融网络的信誉。

还有另一个问题：比特币交易中存储 NFT 的部分称为见证数据。与交易的其他部分的数据（如输入、输出，甚至 OP_RETURN 值）相比，SegWit 允许见证数据获得 75% 的大幅折扣。这意味着那些选择使用 Taproot 的这种特性来铸造 NFT 或将数据存储在比特币上的人，相对于那些进行更典型的金融交易的人来说，享受到了非常大的折扣。这进而限制了此类数据存储对费用市场的贡献，尤其是相对于存储在区块链上的数据的大小而言，增加了这些折扣交易排挤金融交易的风险。

考虑到这些不同的观点，有可能存在一条中间道路，即在不显着排挤的金融交易的情况下使用比特币上的铭文。例如，Ordinals 可能是铸造特别高价值或复古 NFT 的利基方式，这些 NFT 非常重视比特币的网络安全性和可信度。特别是当比特币成为主要金融资产时，区块空间变得稀缺，Ordinals NFT 可能仅限于特别古老或有价值的 NFT。它不太可能成为普通 pfp 系列的基础链，因为铸造每个 NFT 都会产生成本（不像在以太坊，铸造一系列 1 或 10,000 个 NFT 的成本是相同的）。在许多其他链中，你可以基本上免费铸造低价值 NFT，没有理由在比特币上这样做。

这些标准动物 pfp NFT 有更适合的其它平台。比特币以外的公链成本更低，因此这些项目几乎没有动力使用比特币。这里是「Solana Monkey Business」

比特币社区关于金融交易和数据存储之间的争论几乎与比特币本身一样长久。虽然这场辩论似乎在 2014 年通过 OP_RETURN 暂时得到了解决，但随着 tapscript 无意中摆脱了数据存储大小的限制，争论即将被重新点燃。最强硬的比特币持有者坚持认为，除了金融交易之外，加密货币还有很多有趣的应用，NFT 就是这样的例子。当然，金融交易是比特币网络最重要的部分，任何非金融用途都理想地支持而不是损害这一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