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入“币圈”，萨尔瓦多能否改变国运？

作为一个人口不足千万的中美洲小国，萨尔瓦多去年将比特币确立为本国法定货币的操作惊呆市场。一年来，跌宕起伏的比特币价格让萨尔瓦多人民彻底坐上了过山车，但却让萨尔瓦多总统纳伊布·布克尔（Nayib Bukele）意外地收获了一众信徒——不少国家正尝试走上萨尔瓦多的道路。萨尔瓦多总统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如此疯狂的举动又为何引得后来者争相效仿？

总统以举国之力炒币

去年6月，在美国迈阿密举办的2021年比特币大会上，萨尔瓦多总统纳伊布·布克尔激动地宣布，将比特币确立为本国法定货币，这意味着萨尔瓦多境内的比特币获得了重要的货币特征——萨尔多瓦国内的商品和服务允许以比特币定价，公民也可以使用比特币缴税，并且不得以任何方式拒绝比特币的交易。

萨尔瓦多是中美洲北部的一个沿海小国，国土面积只有2.1万平方公里（海南岛的60%），经济以农业为主，工业基础薄弱。提及萨尔瓦多，最为人熟知的标签是“火山”“黑帮”和“贫穷”。2001年，萨尔瓦多货币体系崩塌，央行不再发行主权货币“科朗”，改用美元为法定货币。

消息一出，举世哗然。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纷纷发出警告表示担忧，国际三大信用评级机构之一的惠誉国际，将萨尔瓦多的评级下调至垃圾级。众所周知，比特币的价格具有极高的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半岛电视台称，比特币作为一种价值储存的手段，但价格却取决于国际市场上的交易，这导致国家金融市场非常容易受到主权之外的因素影响。

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布克尔总统以举国之力炒币的兴致。宣布法币化当日，布克尔就率先购买了价值1000万美元的比特币，之后陆续追加了10次。目前共购入2301枚比特币，持仓总价值超过1亿美元，而萨尔瓦多去年的人均GDP仅4400美元。

一波赌上国运的操作

是什么令这名总统如此疯狂？此前在接受一档视频栏目采访时，布克尔谈及了出台《比特币法案》的原因：在《比特币法案》通过的三个月前，美国总统拜登签署了国会两院通过的1.9万亿美元经济刺激法案。2020年3月到2021年3月的一年间，美国财政刺激资金总量达到5万亿美元。

“美元‘大放水’对萨尔瓦多经济造成了伤害。” 布克尔认为，由于失去主权货币，国家经济受美元牵制，失去金融主权的萨尔瓦多难以调整经济。而采用比特币作为法定货币，可促进国民经济与美元脱钩。此外，海外汇款是萨尔瓦多经济的重要支柱，约占GDP的20%。布克尔指出，采用P2P的加密货币汇款可节约高达30%的银行转账手续费。

“决策分为两种，一种是为历史遗留问题买单，另一种则基于前瞻性思考。看清世界的走向，并先一步到达那里，这样你的国民才能从中获益，”布克尔补充道，“我们已经在既有的金融体系中落后了，为什么不去接受一套新的体系？为什么要将货币政策的未来交由他人？他们既不会与你协商，也不会在乎（那些决策）对你国民的影响。”

“如果世界上1%的比特币投资于萨尔瓦多，就将拉动GDP增长25%。”布克尔在推特上写道。分析人士指出，在这个早已丧失金融主权的国家，比特币合法化尽管离谱，却也被支持布克尔的民众理解为对抗美元霸权、找回金融独立的一次突破性尝试。

阶梯还是深渊？

毫不意外，跌宕起伏的比特币价格让萨尔瓦多人民坐上了过山车。2021年4月，比特币价格先是冲升至6.3万美元的历史高位，又在7月跌破3万美元，11月再次逼近7万美元，到2022年6月又跌破2万美元。根据CoinDesk（比特币新闻资源网）的统计，萨尔瓦多的投资总额约为1.039亿美元，实际价值已缩水至4660万美元。

但也有专家认为，布克尔的算盘或许不在这里，他不是“经济学家”而是“营销大师”。据悉，布克尔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研究广告营销出身的他深知“噱头”在互联网时代的重要性。

去年11月，他提出要在萨尔瓦多东部的孔查瓜火山旁，建立一座“比特币之城”。整座城市将被建造成比特币的形状，城市最中央将有一座比特币符号形状的公共广场，并依靠“火山能源”为城市和比特币矿场供电。全城经济都建立于比特币之上，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不必交税，这里将成为比特币免税天堂、虚拟货币世界金融中心，实现零污染排放。

“他无非是借助比特币去实现自己的目的和叙事。”有分析指出，他特意营造出某种“精神图腾”，享受着对注意力的聚集和收割。得益于他的“剑走偏锋”，这个无人问津的中美洲小国现在被冠以“比特币之国”的称号，每一次总统发推特宣布购买比特币，都引得西方大量媒体报道分析。此外，据政府官方估计，自去年9月以来，萨尔瓦多旅游业增长了30%，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想要看看，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以比特币为法定货币的国家”究竟长什么样。

拥趸者众

加密货币的合法性，以及采用它作为大规模金融和经济交易结算货币的可能性引发大量的争议，萨尔瓦多也因此被主流评级机构评价为“前景展望负面”，但令人意外的是，布克尔的疯狂举动吸引了一众信徒。

2022年4月，中非共和国通过了一项加密货币监管法案，成为全球第二个将比特币作为官方货币的国家。此前，中非的法定货币是中非金融合作法郎，中非法郎采用紧盯欧元的固定汇率兑换制，成员国须将一半的外汇储备存放在法国央行，以获得法国财政部的担保。

较低的通货膨胀率的代价是财政紧缩和有限的宏观经济选择。“历史遗留的系统好像筑起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墙，让中非卡在既有的制度之中，无法充分利用本土富饶的资源。”中非总统图瓦德拉在采访中宣称，常规的经济形态对中非“不再是一种选择”，他希望未来在中非建成非洲第一个免税“加密中心”。

同属法郎区的西非货币联盟此前已也与法国达成协议，拟推出多项货币改革措施，其中就包括将非洲法郎更名为埃科（Eco），把外汇储备从法国转出，法国不再在央行董事会中设有代表。

“许多人都渴望摆脱主流强势货币对全球经济关节的控制。”半岛电视台表示。尽管从短期来看，这些国家并不具备必要的数字基础设施和专业知识来践行这场“弯道超车”的试验，但对于部分缺乏主权货币或深陷通货膨胀的国家来说，这条路依仍具有吸引力。

2022年5月，萨尔瓦多作为金融包容性联盟（AFI）年度会议的东道国，迎接了来自44个国家的32家中央银行和12家金融机构的代表。与会国包括尼日利亚、卢旺达、埃及、尼泊尔、巴基斯坦、海地、巴拉圭等非洲、亚洲和南美洲国家，他们期待在萨尔瓦多之行中找到部分解答。“播撒种子。”布克尔在峰会后在推特上写道，俨然一副 “先驱者”的姿态。

“事实上，货币从输出它们的经济体的实力中获得力量。”半岛电视台指出，从这一点出发，萨尔瓦多和其他任何追随加密货币脚步的国家，都无法成为比特币的大力支持者，因为比特币的发行过程是在这些国家之外未完成的。“这对美国、中国等强国而言，则是可能实现的，但是这些国家仍然对这类货币的交易持谨慎态度，并且正在安排发行自有的加密货币。”

更重要的是，“比特币国”“加密中心”等这些惊世概念或许可以博来一时的眼球，赢得短暂的经济效益，但它无法解决一国政治和经济层面的结构性问题，而后者才是决定一国命运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