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货币战争：民粹主义者与银行家的对垒

多年来全球主要国家的央行采取激进的货币政策，导致严重通胀的威胁；加之民众对政府机构普遍的不信任，全球性经济危机爆发在即。加密货币是否能够成为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本文另辟视角，分析了在萨尔瓦多和中非共和国将比特币合法化过程中，政府部门和货币当局之间的博弈；并由此指出，加密货币正日渐成为右翼民粹主义者冲击现有秩序与货币政策的党争工具。

首先，十多年来的货币宽松和低通胀使我们这一代央行的银行家们相信：激进的政策是没有成本的。这导致了新冠封锁期间的货币大放水，引发了世界各地的货币危机，范围包括 土耳其、日本 和整个 拉丁美洲。

这些问题在俄乌冲突之前就已经存在。它们对全球经济的大规模破坏让供应链和能源市场更加紧张。尽管新闻机构大多对其视而不见，政策制定者现在承认粮食短缺以及随之而来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声援乌克兰，不仅意味着欧洲各国政府不知道他们冬天要拿什么来给民众供暖，而且他们的银行系统还将被迫吃下俄罗斯的债务。

如今这些损失更加令人担忧，因为，欧洲央行鲁莽的负利率政策迫使投资者需要对 风险较大的金融资产 加大投资。欧洲的政策制定者们曾依赖更高的经济增长来弥补紧急支出。而现在却相反，欧盟正在发动一场经济战，把自己推到了 新的经济衰退的悬崖边。

当然，目前的货币秩序最终还是要靠美元来支撑，但美联储自己也正面临着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挑战。虽然官方的消费通胀率已经在 9% 左右徘徊，但实际上，美国人发现他们的住房、食品和汽油等必需品的价格上涨了 20-30%。这促使美联储成员不得不承诺加息 50 个百分点 甚至更高。

经济面临衰退之际，美联储仍然会保持这样的姿态吗？如果民主党人认为鲍威尔（译注：Jerome Powell，美联储现任主席）执意如此，还会继续支持他做美联储主席吗？

无论央行行长们今后想怎么做，事实是，世界正处于全球经济危机的边缘，而且民众对政府机构信心尽失。这些“博士官员”们昏招不断，他们让精英阶层暴富，从民众身上敛财，使技术官僚阶层大权在握，甚至连大多数民选官员们都不理解他们的行事方式。如今的局面算得上他们办砸的又一件事了。

尽管这些全球性的挑战都很严峻，却也为解决方案的出现创造了环境。在这个政治上束手无策的时刻，一个有趣的模式正在浮出水面，它向世人展示了解决问题的可行方案。

去年，萨尔瓦多成为首个承认比特币为法定货币的国家。虽然其他国家（甚至美国的一些州）都已经为加密货币创造了有利的监管环境，但在总统布克莱 (Nayib Bukele) 的领导下，萨尔瓦多是第一个正式承认加密货币的国家。尽管对计划的细节存在一些 合理的批评，但并不影响它造成的巨大政治影响。

首先，此举立即被视为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美国的一种威胁。前者 警告布克莱政权 不要实施这项新政策，称其 "给金融和市场完整性、金融稳定和消费者保护带来巨大风险"。与此同时，美国 两党参议员 一起提交了针对这个拉美国家的立法提案 —— 他们认为需要立法来确保拥抱比特币的政策不会让作恶者借机致富。(所有提出该法案的参议员，都继续支持美国向乌克兰的民兵组织提供数十亿美元的援助。）

4月底，中非共和国总统宣布，中非共和国将加入萨尔瓦多的行列，承认比特币为法币。一位与总统关系密切的顾问坚信此举能让该国建立相对优势。

“我们国家必须有能力投身于自己的命运，加入那些国家的行列 —— 不仅充分了解区块链技术的重要性，而且渴望对其进行立法监管。” 总统内阁长官 Obed Namsio 在一份声明中表示。

尽管比特币对这两个国家的部分吸引力在于，它有可能吸引来自加密货币领域的投资，但促成此事的还有另一个重要动力：这两个案例都是行政部门在推动国家接受比特币，而非中央银行。正如 彭博社所报道 的，中非共和国的举动是完全独立于央行的银行家而做出的。

中非共和国急于让比特币成为法币的举动，让该地区的货币当局 ── 这个重要的利益攸关方措手不及。中非国家银行负责管理该地区六个国家使用的中非法郎（CFA），该行发言人周五称：中非国家银行至今没有收到通知。发言人没有透露更多细节。

萨尔瓦多中央储备银行固然协助促进了该国比特币的合法化，但背后的推动力 完全来自布克莱总统，并受到了前银行官员的强烈批评。布克莱曾一度标榜自己是 “世界上最酷的独裁者”，他成为争议人物不仅因为货币竞争，也因为他具有成为精通技术的民粹主义领导人的强烈倾向。

这里有趣的不是布克莱和中非共和国总统 Faustin-Archange Touadéra 的潜在动机，而是我们正在看到一个属于民选领导人的时代，他们认识到：甩开货币当局去主导货币事务能为他们带来优势。如果通货膨胀继续成为全球性的政治问题，我们就有可能会继续看到政治民粹主义者，而非资深政策专家专在推动货币替代方案。

这种趋势是否会在美国政治中得到延续尚有待观察。美国政治新闻网(Politico) 最近的一篇文章，将美国右翼民粹主义者对加密货币日益浓厚的兴趣称为 “Ron Paul 的报复”。诸如 Peter Theil 和 Steve Bannon 这样的人物，都因本周俄亥俄州参议院共和党初选中 J.D. Vance 的获胜而收益颇丰，他们也都提过加密货币是反对政权的主要武器。共和党想把自己改造成为现代杰克逊式的民粹主义平台 ── 新闻机构对此错愕不已。（译注：Politico，亲共和党的右倾媒体；Ron Paul，支持恢复金本位的共和党美国众议员；Peter Theil，PayPal 联合创始人；Steve Bannon，美国极右翼政客；J.D. Vance，主张代表白人工人阶级的作家和风险投资人）

历史表明，很少有有问题能像严重通货膨胀的后果那样挑战政治秩序。面对即将到来的困难，央行的银行家们和全球主义机构，都将要求获得更多的权力来应对他们自己制造的危机。比特币给了他们的政敌一个对付他们的武器。

展望未来，萨尔瓦多和中非共和国将仍是 “异类”，还是会成为其他国家效仿的典范，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