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币“泡菜溢价”的未来

随着韩国监管当局提高对虚拟数字货币跨境套利交易的重视程度，“泡菜溢价”将来想再次以惊人的价差重现币圈江湖，恐怕非易事。

2017年末，多家韩国银行原本安静的营业网点突然熙熙攘攘起来，网点人民币汇款业务需求陡增，甚至连原本相对较少涉足人民币汇兑业务的部分韩资银行，业务量都出现成倍增长的情形。

大量个人客户在银行还未开门营业前，就早早来到银行门口排队等候汇款，一些往日门可罗雀的银行网点居然都出现一号难求的咄咄怪事。

这一反常现象引起金融监管部门、税务部门、银行的高度关注，相关机构一方面紧急调配人手按规处理业务，一方面迅速启动调查机制查明事情原委。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令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引起银行网点人潮涌动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以比特币为主的虚拟数字货币。

原来在虚拟数字货币交易领域（俗称“币圈 ”），一直存在一个被称为“泡菜溢价（Kimchi Premium）”的说法，即由于韩国金融监管当局对跨境资本流动的管制、韩国境内虚拟数字货币需求旺盛但挖矿产币能力相对较弱等原因，在韩国交易所交易的虚拟数字货币的价格时常高于其他国家。

以比特币为例，其在韩国的价格一度较国际市场高出50%以上，单币价差最高竟接近8000美金。巨大的价差吸引了诸多币圈交易者蜂拥而至，参与“搬砖”，即币圈交易者在其他市场买入虚拟数字货币后在韩国市场进行销售。

根据韩国金融监督院当时一份统计数据，至2017年底，韩国虚拟数字货币交易所存款的法定货币兑换金额较上年增长约64倍，可谓是“盛况空前”。

“搬砖”有多种场景，其中一个场景如下：交易者先用人民币在韩国之外的交易所购入比特币，接着将比特币提取至韩国比特币交易所卖出，随后将收到的韩币在离岸市场换成人民币汇入中国或进入中国结成人民币，最终实现比特币跨境交易套利。

“泡菜溢价”所代表的加密数字货币跨境交易套利现象，在韩国以外的其他国家和地区也存在，并且也不是昙花一现，实际上，在2021年四月前后，韩国部分银行网点再次经历和2017年末几乎一样的场面。

由于价差过于明显，导致韩国虚拟数字货币交易所的交易量在短期内剧增，引起本币汇率震荡，故而引起韩国监管部门的高度关切，这种关切既来源于对虚拟数字货币跨境套利交易危害金融安全的担忧，也来源于生产虚拟数字货币的过程，会造成对经济资源的低效用开发的担忧。

从金融安全的角度看，以上文场景为例，由于韩国虚拟数字货币交易所的计价货币为韩币，交易者为实现套利目的，必须将销售所得的韩币兑换成人民币规避汇率风险，最常见的操作方法之一就是通过金融中介卖出韩币买入人民币并汇回中国。该过程不可避免地冲击人民币和韩币的供需关系，引起在岸和离岸人民币汇率产生不正常波动，且这种变化和波动是偶发的、极不稳定的。

从市场数据看，“泡菜溢价”较高期间，韩币兑人民币汇率通常会发生大幅波动。此外， 使用人民币购入比特币、提取比特币进入韩国交易、韩币兑换人民币汇入中国的过程，容易发生违反中韩两国资本跨境流动监管制度、违反反洗钱涉敏管理法律法规、违规使用资金进出中韩两国市场等不法行为，这对中韩两国而言，都并非益事。

从经济资源开发效用角度看，比特币及其他虚拟数字货币的生产过程本质上就是计算机算力的比拼过程，“矿机”每年在计算哈希函数过程中（即生产虚拟数字货币的过程），需耗费大量宝贵的电力资源。

根据剑桥大学一项研究，当前生产比特币的耗电量约每年121.36太瓦时（TWh），如果该数据准确，将意味着“矿机”生产比特币的年耗电量超过世界上某些国家全年的总用电量。政府当局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如此高能耗的计算行为，能为本国经济带来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赢得算力竞赛获取虚拟数字货币，而不会产生任何可以供使用消费的实物，政府当局就不得不考虑做出反应。另外，虚拟数字货币跨境交易套利行为如果不加以限制，几乎就等于变相鼓励“挖矿”，刺激消耗更多的生产电力的资源，从机会成本的角度看，这显然不利于提高能源利用效率，降低碳排放，不利于一国更快更好实现“碳中和”目标，这也是政府部门不得不考虑的另一个问题。

以比特币为代表的虚拟数字货币，在信息时代的出现和盛行，有一定必然性。至少从目前看，虚拟数字货币的生产与交易行为在全球范围内的广泛存在，已经成为一种客观的事实。虚拟数字货币产生、交易、流通的原理，使得其也不会因受到某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管制而消失。

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这点，韩国监管当局对于虚拟数字货币在韩国的发展采用了“疏堵结合“的模式。在这种模式下，虚拟数字货币被明确为一种商品（而非货币），虚拟数字货币交易并未被禁止在韩交易，只是被纳入专门的法律框架下进行严格监管。

监管理念主要是从交易环节入手进行管控，通过立法和行政手段阻止非法交易行为。其中一个重要措施是将银行、虚拟数字货币交易所引入为规范虚拟数字货币交易的重要参与方，要求交易所与银行采用实名制交易，牢牢钳制住虚拟数字货币交易、汇兑的出口和入口，将虚拟数字货币交易全面纳入反洗钱涉敏管理体系，严控使用虚拟数字货币进行洗钱。

对于利用“泡菜溢价（Kimchi Premium）”进行套利的行为，监管亦会透过金融中介，采取限制跨境汇款额度等措施，阻断跨境套利交易。未来，韩国还可能对虚拟数字货币生产和交易所得进行征税，提高虚拟数字货币生产成本和交易成本，严格“挖矿”管理，遏制高耗能的虚拟生产行为。

韩国对虚拟数字货币的管理模式会不会对其他国家或地区形成参考价值，还需进行进一步的观察以得出谨慎的答案。但随着韩国监管当局不断提高对虚拟数字货币跨境套利交易的重视程度，加上从严监管理念和具体监管措施的落地，“泡菜溢价”将来想再次和以前一样，以惊人的价差重现币圈江湖，恐怕也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