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币的出现就是为了洗钱？

在虚拟货币领域，众多OTC商家交易的虚拟商品都是当前最为热门的稳定币USDT。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随着全球疫情蔓延，电信诈骗兴起，越来越多的犯罪分子开始利用USDT交易的快捷性来处理赃款。

在司法实务领域，部分公检法工作人员认为，以USDT为代表的稳定币的发明就是为了洗钱，秉持这一观点的公检法人员，很容易将从事OTC交易并收到诈骗等赃款的人定性为明知或应知上游在进行洗钱而继续为其提供帮助，故而将其定性为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或者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

那么，以USDT为代表的稳定币的发明真的就是为了洗钱吗？如果真如此，从事稳定币交易的人员是否应当直接认定为明知或应知上游正在帮助洗钱？本文主要围绕这一问题进行展开讨论。

稳定币的前世今生——以USDT为例

著名经济学家哈耶克曾在《货币的非国家化》一书中深入探讨了去中心化的货币体系，其对于建立非国家化的货币体系，以应对通货膨胀等负面效应带给民众的经济压力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货币非国家论”认为货币本身是人类社会自然演化发展出的“每个人的意念的社会秩序”，就如同道德标准、风俗、爱好、语言一样，是一种社会习惯一种社会共识。只有废除政府对于货币发行权的垄断，用市场中的竞争性货币取代法定货币，才能实现价格水平稳定。

2009年，中本聪基于这一理念及区块链技术首创比特币项目，比特币的横空出世使得虚拟货币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但是，随着虚拟货币市场的发展壮大，传统比特币、以太坊等虚拟货币价值不稳定等缺陷逐渐暴露出来，这些缺陷也弱化了虚拟货币作为支付工具的实际功效。

正因于此，以USDT为代表的稳定币被发明出来。正如其名，和比特币、以太坊等虚拟货币不同的是，稳定币锚定一定现实资产，故而价值相对稳定。以USDT（泰达币）为例，其发明初始就定位为锚定美元：1USDT=1美元，用户可以随时使用USDT与美元进行1:1兑换，以此为虚拟货币的交易提供可预见的稳定性，避免因市场价格的大幅波动而带来风险。

稳定币USDT价值几何？

在实务工作经验中，不少人认为，正是由于比特币等虚拟货币的价格波动导致其具有投资（投机）机会，而稳定币的市场价格相对稳定，并不具有投资价值，甚至也不具有任何其他价值，那么进行稳定币的买卖行为就只能是为了洗钱。

稳定币除了用于洗钱是否毫无“价值”可言？

从功能来看，发行于全球性公链的稳定币具有一定用途和优势。作为追求价格稳定的虚拟货币，稳定币首先具有保值获利功能。面对虚拟货币市场价格的大幅波动，稳定币与加密资产的兑换可部分缓解加密市场波动性风险。

其次，稳定币可作为创新的支付结算（跨境支付）手段。相比传统跨境支付周期长、效率低等特点，稳定币的出现至少在理论上能够缓解传统跨境支付中的行业痛点，提高跨境支付的效率和包容性，降低成本。

正如国际证监会组织所认为的，稳定币功能在于创设一个全球性、高效、可获得的支付和价值储存手段，对提高金融服务效率和促进包容创新具有重要价值。简言之，稳定币弥补了传统货币与数字资产价值之间的网络鸿沟，通过虚拟货币——稳定币——法定货币之间的兑换为不同资产的转换提供便捷的支付手段。

再者，随着稳定币的广泛发行、使用以及在更多加密资产交易所上线，一方面能绕开传统银行账户体系，为没有银行账户的群体提供金融服务，对于拓展金融的普惠性有一定帮助；另一方面，稳定币或许能够逐渐成为加密经济和去中心化金融（DeFi）的基础设施，充当去中心化金融活动中信息和价值传输的载体。

最后，在虚拟货币交易市场中，以USDT为代表的稳定币事实上已经承担了虚拟货币交易市场的价值衡量工具，在币币交易市场，USDT已成为持有法币用户购买其他更多币种的必然选择。

事实上，无论是众多国内外学者还是国际清算银行等国际组织，其对于稳定币的潜在功能都表达了近似的观点，即稳定币的出现是金融科技和区块链金融发展的产物，因价格具有稳定性而充当虚拟货币交易市场最为重要的支付手段，故而成为区块链金融的数字基础设施。

从事稳定币交易的犯罪嫌疑人

可认定明知或应知上游正在洗钱？

从事稳定币的OTC商家目的在于通过稳定币的价差来赚取利润。稳定币声称价格稳定，为什么会有价差问题呢？对于锚定美元的USDT来说，其市场交易价格会随着虚拟货币市场行情、交易所买入卖出量及交易费用、美元的汇率等因素出现小幅波动系正常现象，但相比比特币等虚拟货币，其价格自2020年以来，始终保持在0.1%以内波动。正如美元兑人民币或其他任何商品一样，价格轻微波动系一种正常现象。

故而，笔者以为，对于从事稳定币交易的犯罪嫌疑人来说，公检法机关在办理相关案件时，对于认定犯罪嫌疑人对赃款是否明知或应知，应当依据确切的证据来进行客观、准确的推论，概不能受监管政策的影响对虚拟货币交易行为持完全否定态度，进而降低对犯罪嫌疑人的定罪标准。

写在最后

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无论是稳定币亦或其他虚拟货币，由于其自身的特性使得它极容易成为犯罪分子的洗钱工具，因此，国家加大对该领域的违法犯罪行为打击力度是非常有必要的。但是，部分司法工作人员由此认定，“稳定币甚至其他虚拟货币的发明创造就是为了洗钱，买卖稳定币就是在帮助洗钱”，这一观点实在是本末倒置。

毫无疑问，虚拟货币是一把双刃剑，其作为一种数字资产从理论到实践的应用落地自有利弊，但我们不能因为其在发明后被犯罪分子利用成为犯罪工具，就认为如USDT的稳定币的出现就是为了洗钱，正如我们不能在P2P爆雷事件出现后就认为倡导P2P的专家学者们似乎一开始就是在鼓动犯罪者非法集资一样。

在实务工作中，司法工作人员既需要打击涉及虚拟货币的违法犯罪行为，也应当保护民众的合法交易自由，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下的法治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