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维德：新型货币战争的起源、布局、现况

新型货币战争是2019年11月才出现名词，在此之前都是所谓的新型货币竞争。

1.新型货币战争的起源

1.1. 数字货币就是数字现金

数字货币一个特性就是数字现金。现金如果是真实的，就没有信用风险，也没有流动性风险。而数字货币就是数字化的现金，如果是真实的，没有信誉风险，也没有流动性风险。

1.2. 英国央行开启数字英镑计划

货币战争起源于英国央行在2014年发表的一篇名为《 Innovation in payment technologies and the emergence of digital currencies》的论文，论文中提到支付技术的创新。这文提到数字货币例如比特币竟然没有信用风险，也没有流动性风险等。如果英国能够发行这样的数字英镑，就是一个货币大跃进。因为经过320年的发展，银行还有信用风险，也有流动性风险。而且2008年世界经济危机，也是银行出现信用风险和流动性风险造成的。

英国央行在2015年开启一种“数字英镑计划”[1]。提出央行数字货币要建立下一代实时全额结算系统，就是RTGS（Real -time Gross Settlements）。英国央行称这次的央行数字货币(CBDC)是三百多年来最大的一次货币大改革，因为CBDC改变了市场、银行以及货币政策。有些学者认为CBDC只是一个工程项目，CBDC不会改变市场，也不会改变银行结构，金融市场也不会改变，货币政策也不需要改变。

英国央行提出数字英镑的计划是什么？一直都不说清楚，到2019年7月，英国央行才公开说是要把监管权拿回来，然后8月23日才公开这计划是要恢复英镑的光荣历史。

1.3. 脸书稳定币引起世界的重视

数字货币的一个重要的时间点是在2019年6月18日，那天脸书发布Libra白皮书[2]。于是大家都开始担心脸书数字稳定币取代本地的法币。从那天开始，报纸、媒体上到处都是反对数字货币的声音，包括法国、德国、欧洲央行、英国央行等提出非常负面的看法。

这就是一种新型的货币竞争，就是稳定币取代法币的现象。

但是当时，还有一些学者认为脸书Libra项目也只是一个工程项目，不会改变世界，也不会改变银行。这些争论一直到2019年十二月底才停止。 

首先要知道，Libra数字货币出来后，稳定币不再只是一种货币，而是一新型的商业模型的出现，这商业模型就是（货币+商业）的模型[3]。以前没有货币这部分。

不论如何，新型货币战争那时候就开始了，但是世界还是没有看到这后面的惊人思想。这新型的货币战争是拼交易速度、安全、监管与货币政策，而传统的货币战争和汇率和利息相关。所以说，这种新型的货币战争跟旧的货币战争是不一样的。

现在（2021年）回头看，会发现Libra是一个历史上的空前事件。在2020年10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出了一份数字货币跨境支付报告[4]，报告中谈到这种稳定币改变了支付体系，金融市场、资产交易、融资与贷款、外汇管理、世界储备货币、监管制度、金融市场的稳定、资金流动等。可以说，已经触及到经济活动的方方面面。

1.4. 脸书稳定币是世界第一个全球合规货币

另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还提到Libra稳定币是世界第一个也是历史上第一个合规全球货币[5]。以前所有的货币如美元属于国家货币，欧元算是一个地区的货币。Libra是世界第一个合规的全球货币，影响是全球性的。大家需要了解这重要概念。

1.5. 英国央行演讲引爆新型货币战争

但是真正引发货币战争的事件是在2019年8月23日，英国央行行长马·卡尼在美国发表演讲，他提出使用“合成霸权数字货币”取代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6]。他谈话有3大重点：

跨境贸易越来越重要，跨境贸易才是决定世界储备货币的重要因素；

跨境贸易所使用货币重要，因为有网络效应；

美国的GDP在全世界的比例越来越低，在这种形势下，继续使用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是不合宜的。

所以他提出需要使用基于一篮子法币的合成霸权数字货币为世界储备货币。他说的时候，震惊美国朝野和金融界。在这以前，美国没有考虑到这会可能成为事实，而且还是数字货币取代美元，不是其他法币。这概念太新，太过震撼。他提数字货币因为使用数字货币在跨境支付和贸易上可以节省大量时间和成本。

1.6. 新型货币理论出现：货币流动性最重要

英国央行行长引用的普林斯顿大学的“数字货币分区”（Digital Currency Areas）理论[7]。根据这理论，世界储备货币的崛起是建立在作为一种交换媒介的实用性上（流动性），货币主要是作为交换媒介不是价值存储或者是计量的单位。数字货币因为使用方便，流动性强大，在很多国家会取代法币。

在新型数字经济，平台为中心，而在传统经济银行为中心，数字货币围绕的是区块链平台，而银行是在平台之下。

另外，金融市场会因为数字货币竞争（新型货币战争）而分裂，世界分为多个“数字货币区”阵营[8]。

1.7. 多国央行纷纷研究数字货币区理论

这数字货币区理论是2019年7月由普林斯顿大学才提出，离演讲事件一个月。而这理论震撼美国金融界和学术界。在8月23日后，多国央行组织团队研究这理论，包括欧洲央行、美联储都积极讨论研究这理论。这可以从这些央行公布的讨论班时间公告可以看出来。

在2020年10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为“数字货币区”理论已经是常识。但是在2019年时候有一些学者认为这理论是天方夜谭，例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就有经济学家认为国家GDP决定世界储备货币，而不是流动性。

2.新型货币战争的布局

经过8月23日英国央行行长的演讲，美国被叫醒，开始对数字货币非常认真，而且反应非常激烈。

2.1. 哈佛大学开启新型货币战争

2019年11月哈佛大学发表了一篇关于数字货币的文章，新型货币的战争才真正开始，这次是世界第一次用“新型货币战争”这名词。文章中说，无论英国央行引用的普林斯顿理论是否正确（这可以继续被验证），但是如果理论正确，会有巨大影响，美国必须做好准备。

2.2. 世界货币区现象

哈佛大学提出世界至少会有两个以上的数字货币区，就是至少有两大阵营；又有两类市场，合规市场和地下市场[9]。Rogoff教授提出数字货币战争是在合规市场以及地下市场同时间展开，地下市场必然有隐私性但也有必要性，但是也需要政府监管。货币战争是国家安全级别的事。

2.3. 模拟国家安全会议

2019年11月，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举办了模拟白宫会议，参加会议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美国的前财政部长，前白宫的一些经济顾问等。会议中提出货币战争是美国必须打赢的一个战争。以前认为的一些看法，都必须考虑以后不再有效，例如SWIFT。在这之前，大部分学者都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现象。

2.4. 新型货币战争的竞技场：科技最重要

货币战争主要布局在科技、市场、监管三个方面。区块链技术是关系到国家经济安全的一种技术，市场和监管也都是靠科技[10]。所谓的“市场”事实上是“市场科技”；所谓的“监管”，事实上是“监管科技”。

2.5. 美国银行可以参与区块链，而且发行稳定币

美国在2021年1月允许美国银行参与区块链作业，而且可以发行稳定币。因为货币流动性是世界储备货币重要因素，美国预备大量本土的美元以数字货币在世界流通，助力美元。为了这原因，美国才让美国银行参与区块链网。

2.6. 三大竞技场，但是监管先行，而且先立法再行动

监管科技也是一个十分重要。新型货币战争三大竞技场：科技、市场、监管，事实上是先建立监管制度和监管科技[11]。

2019年11月哈佛大学宣布货币战争后，同年12月美国国会提出22个相关法案。而在新型货币战争宣战之前，美国坚持不需要建立新法案。

由于数字货币运行在网络上，监管也需要全面网络化，这样就成为一种监管网，这也相当于一种全新的网络出现。

2.7. 新型货币战争，平台为王，弃币保链

根据数字货币区理论，区块链系统平台才是世界金融的中心，不是数字货币。例如不论是比特币、以太坊或超级账本，都不是新型货币战争的主打科技，而需要新的区块链科技，因为传统区块链科技都是封闭式系统，也是单一资产（货币）的系统，不能承载现代金融市场。现代金融市场，是多资产，可以连接多个机构和科技的系统。

因此，新型货币战争，数字货币不是主打，区块链平台才是主力军。因此，在数字货币战争中，要争取的是平台权，还要不断完善平台的技术。这点就是哈佛大学在2019年11月的一个观点。新型数字货币的平台带动其他金融系统的改变。因此，脸书在2020年4月表示，如果一个国家反对，脸书愿意放弃稳定币在这国家运行，而且还愿意帮助这国家发展CBDC以及稳定币。这就是弃币保链的思想。

2.8. 新型货币战争三部曲

数字货币战争是三部曲完成：第一是支付、其次是银行改革，最后是百行百业（智能合约）。而为了支付系统和银行改革，整个区块链系统将会革新为一个新的区块链系统，并和传统的比特币、以太坊以及超级账本都截然不同。

由于美国财政部在2021年1月批准银行发行稳定币，并且参与区块链，新型货币战争正式进入第2阶段。

2.9. 新型区块链系统

当数字货币成为国家战略，区块链成为金融基础设施，就需要新型区块链系统。现在区块链系统都是封闭式的系统，不适合合规金融市场。新型区块链系统有下面特性：

1）交易和共识解耦。传统交易系统中，包括比特币和以太仿一旦形成交易，就将由共识决定是否成交。而下一代区块链系统上的交易却不依赖于共识，也就是交易和共识分解。

2）交易和结算系统分离。对于传统比特币和以太坊都是交易完就结算完，这也是数字货币的一个相对优势啊。而新系统是将交易与结算分开的。因为数字货币战争是三大竞技场，为了监管必须进行分离，即交易系统和账户系统分离，之后当交易有问题时，结算系统便能够进行监管。

3）代码与数据分开。

4）在协议层上加入嵌入式监管。

2.10. 美国银行发行稳定币的原因

根据数字货币区理论，世界储备货币是因为流动性决定。因此，美国财政部批准银行发行数字稳定币来保护美元，让美元更加流通。假设仍然使用传统银行系统，将会受到很大限制。而使用数字货币则大大流通。

未来的支付网络将变成一种新型网路，即一种支付基于区块链的支付网络系统。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改变，也将影响金融市场、支付系统、科技等方面的改变。

2.11. 企业负责稳定币支付系统

美国财政部还预备美国数字货币支付网络交给企业经营，而不是由美联储或是美国政府经营。由于这支付网络庞大，若这支付网络由美国政府全部承担则存在经费不足的风险。因此，在制定统一标准后，由企业建立网络，并从中间收取服务费是一个好的方法。

这新型支付网络将会是有区块链网络连接的网络系统，而不是传统的互联网。美国财政部认为3到5年会有新型网络出现。

3. 货币战争现况

美国在2020年和许多科技公司合作，开始数字货币监管的工作。收集上来的数据改变许多看法。

3.1. 数字代币早以打通世界地下金融市场

美国监管科技公司发现， 传统外汇管制已不太管用，因为已有大量地下资金经过比特币或类似数字代币在国际市场流通。这和2019年模拟白宫会议的结论一致。一个新时代已经来临，需要新机制。由于如此，需要新的制度、机制、基础设施。

3.2. 三国志货币大战

2020年6月后，比特币大涨。2020年11月美国发现比特币已经是世界第6大流动货币（超过英镑）[12]，而在2021年2月比特币已经是世界第4大流动货币（只输给美元、欧元、人民币）。美国第一次发现比特币可能真的挑战美元，这在以前是不可思议的，于是美联储开始放话打击比特币。

一旦美元被挑战，全球的法币都被比特币挑战，因为美元是世界流动性最大的货币。在这环境下，新型货币战争出现而且是 （法币、数字稳定币、数字代币）三元货币战争，而不是（法币、数字货币）的二元战争。

在稳定币、法币和数字货币形成三国志的形势下，有可能法币和稳定币一起合作作战。例如，法币联合稳定币一同打击比特币。今天是比特币挤压法币。

3.3. 新型监管科技出现

由于数字货币网络化，因此将会出现新型监管科技，就是监管网出现。用网络化的数字货币监管TRISA平台治理和接收货币，当金融机构接触到数字货币或数字资产都要经过这TRISA系统。若不在这系统进行注册，那所拥有的数字资产就不被国际所接受。并且还可以关联数据库，进行嵌入式监管。

美国在2020年12月认为TRISA不够强大，预备开始监管个人钱包，但是我们的团队在2020年10月已经做出STRISA，可以监管到个人钱包。

3.4. 新型货币战争是科技竞争

数字货币战争是三分天下，即法币、稳定币、数字代币三分天下，新型的支付与监管网络出现。这样整个数字货币网络系统会改变，这不会是比特币的或是以太坊的天下，也不是超级账本的天下，这些都是过时的科技。新的科技已经在出现中。

参考文献

[1]蔡维德,姜晓芳."隐藏复兴百年英镑的大计划——揭开英国央行数字法币计划之谜",2019.10.29.

[2]蔡维德."数字法币的3大原则：脸书Libra带来的重要信息",2019.08.24.

[3]蔡维德."开启新型数字经济-2019前海世界数字论坛火热进行中‘",2019.12.07.

[4]蔡维德等,"2020年10月IMF《跨境支付的数字货币：宏观金融的影响》报告解读系列（共八篇）",2021.02

[5]蔡维德."美联储如何看'比特币和美元大战'",2021.02.24

[6]蔡维德,姜晓芳."如何成为未来世界储备货币？——新宏观经济学出现",2020.02.10.

[7]蔡维德,"互链网：一种新的系统结构和应用建构方法",2020.08.11.

[8]蔡维德,姜晓芳."新型货币竞争4大要素解析",2019.08.17.

[9]蔡维德,姜晓芳."平台霸权——打赢新型数字货币战争的决定性武器Libra2.0解读（下）",2020.05.09.

[10]蔡维德等,"银行和支付体系的改革：新型货币战争进去第2阶段（一）",2021.01.12

[11]天德科技,"《财经》年会2021预测与战略|数字货币：科技和市场大改革",2020.11.25.

[12]蔡维德等,"美国合规稳定币管理模型：新型货币战争进入第二阶段（二）",2021.02.22.

蔡维德

北航数字社会与区块链实验室主任，天德科技首席科学家，国家科技部重大项目负责人，中国信息界区块链研究院院长，国家大数据（贵州）综合试验区区块链互联网实验室主任， 天民（青岛）国际沙盒研究院院长， 赛迪（青岛）区块链研究院名誉院长，中国亚洲经济发展协会区块链产业专业委员会会长，人民创投区块链研究院专家委员会特聘专家，中国区块链生态联盟专家委员会主任，山东省互联网金融工程技术研究院中心首席科学家，广电运通区块链首席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