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偷走我的钱》第一章：货币为什么不需要国家

“人们会在未来怀念那些他们在过去几十年间耗尽的资源。”

——罗兰·巴德尔

从一开始，我们就想澄清一个常见的误解：货币不是任何人的发明，它当然也并非源自国家的创造。大多数人至少是下意识地知道货币非常重要，并且他们认为由政府来控制它是对的、好的。大错特错！

让我们暂且先忘掉目前的货币体系。在序言里我们已经把我们目前的货币列为了坏的货币。相反，让我们从头说起。首先，我们想用一个简单的故事，向你解释货币是怎样起源的。这是因为货币的起源能说明其本质和什么才是好的货币。而当你理解了货币的本质，你就超过了大多数经济学家，更别提我们的大多数政客了。

想象一个没有货币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交易会如何发生呢？让我们穿越回一座虚构出来的小城。至于回到什么时候，我们会留给你自行想象。

在我们的小故事里，最好由你来担任主角。这样，我们的时空穿越才会达到最佳效果。试想一下，你是一个鞋匠，住在一个小城里。你做的鞋远近驰名，但不幸的是，你并没有其他才能。你和你的妻子都不擅长烤面包。你也没地方可以养牲畜。你的孩子们，尤其是你的妻子，都以自己做的鞋子为傲。但是，你不能吃鞋子，因此，你的妻子需要不时去购买食品。但是，由于货币还没有诞生，你只能用鞋子去和人交换，你的妻子不得不去找一位正巧需要鞋子的农夫，而他也准备用一袋土豆或者一条火腿来换鞋子。这招一两次还有用，但有时农夫不再需要更多鞋子了；他的鞋柜已满。那样的话，他就会在你的妻子上门用鞋子交换另一条火腿的时候关上大门。

让我们暂时中断一下我们的角色扮演游戏。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我们用了“交换”这个词。人们需要一种“交换手段”。如果我们包含更多的职业：一位屠夫、铁匠、瓦匠（但是请注意：不包括银行家！这里不需要他。），我们的例子会变得更加复杂。但是，说真的，如果所有这些人（我们将叫他们市场参与者）都有一种交换手段，让他们不必总是去寻找——正巧在那个时候——也需要一双鞋子，或者是他的马需要新马蹄铁的某个人，他们将从彼此那里受益多少啊？你会不会在心里打量这事有多现实？毕竟我们并没有遇到这些问题，我们有慷慨的国家为我们提供货币。如果是，我们希望通过余下的故事，让你消除这种误解。

在我们的小城里，人们喜欢用珠宝，特别是黄金和白银来打扮自己。这是一个悠久的传统，当孩子降生，当生日来临，当周年纪念，男人一有机会就送妻子黄金做的礼物。

城里的女人喜欢这些礼物，但她们也知道为了得到一枚戒指，一对耳环，或者一条项链，自己的男人得工作多长时间，以及得交给金匠多少财货。但黄金不仅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它在审美上的特性也毋庸置疑。黄金的光芒如此美丽。难道你不同意吗？因此，在我们的社会，每个人都认为黄金首饰是有价值的东西。它被赋予了价值。

与此同时，为了找到愿意用土豆交换鞋子的人，你的妻子又走了很远的路，她的脚上起了水泡——尽管她的鞋子很漂亮。她留意到大家都很喜欢那一小块黄金。金块常常被换来换去，人们愿意迅速用它来交换任何数量的其他财货。或者换一种说法：黄金是一种很有销路的财货。它可以在几乎任何时间里卖出一个好价格。那么，为什么不把鞋子卖成金块？一天，你的妻子想出了一个创意。比起直接用鞋子交换土豆，她可以把鞋子间接交换成黄金，然后去找到一个土豆卖家，他愿意接受她新到手的黄金。因此，你的妻子需要两次交换（鞋子换黄金，然后黄金换土豆），而不是一次交换（鞋子换土豆），但这样做她可以节省宝贵的时间，并以较小的代价获得土豆。你的妻子决定冒险一试。也许尝试会失败，她没有找到任何愿意用黄金换鞋子或者用土豆换黄金的人。

但我们假设你的妻子成功了。通过用黄金来作为交换媒介的间接交换，她更快、更便宜地得到了土豆。这个创新是成功的。从现在起，你的妻子会在她的所有业务里使用这一交换策略。她会在交换中要求使用金块。由于需求增加，黄金的销路增加。但改变做法的并不只是你的妻子；别人会效仿她。

这会发生是因为，在下一次咖啡聚会上，你的妻子会向她的朋友解释她成功的“黄金换土豆”交换。正巧，一位农夫的妻子也在场。她也有自己的故事。她的丈夫用从你的妻子那里得到的黄金，加上另一些来自她首饰盒的黄金，从铁匠那里买了一件新犁。这次购买比平时容易得多。通常情况下，通过与农民的交换，铁匠的储藏室里有了过多的土豆和火腿，他无法在它们变质之前把它们全部消耗掉，因此他对卖更多犁给农民没有兴趣。

关于新办法的传言在我们的小城里迅速传开。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直接以货易货；相反，他们越来越多地使用黄金作为交换媒介。由此，对黄金的需求变得越来越大，黄金的销路因此越来越好。换句话说，它的流动性更大了。市场参与者对它的需求越大、使用越多，它就越是能成为一种更好的交换方式。人们注意到，每个人能都从中受益。他们可以更容易地合作了，劳动分工得到促进。每个人都可以专注于自己的特殊才能，而不是花费宝贵的时间来寻找特定物品进行交换。每个人都突然被解放出来，不再需要靠自己来做所有工作。

每个人都可以更容易地利用别人的能力。此前，只有某人正好需要另一人当时愿意提供的商品或服务的时候，这才能发生。现在，劳动分工可以提升所有人的福祉。

因此，货币体系是意义重大的，因为对它的操纵会对人们的生活和财富产生巨大影响，因为——德国在20世纪20年代魏玛共和国时期的恶性通货膨胀已经证明——如果货币体系崩溃，社会其余部分的核心也必然会被动摇。离开货币，我们有着成熟劳动分工的高度复杂的经济便无法维持。劳动分工使巨大的生产力成为可能，从而使我们能够养活大约七十亿人。离开货币，目前交易的大部分财货和服务将无法发生，并且，如果事情不是这样，分工就会崩溃，人们将被迫去努力自己制造他们所需要的一切。效率和福利的损失将是无法想象的。离开一种正常运转的货币，目前的大部分人口将很可能死于饥饿和疾病。货币（即一种普遍接受的交换手段）的出现，使我们能够建立复杂的劳动分工，并有助于出现富裕社会。换一种说法便是：没有货币，就没有文明。

我们应该像赞美英雄一样赞美那些促成接受某些财货为货币的人。对，正是如此。你想象中的妻子是位英雄。我们能否承认，在我们虚构的小城里，货币已经出现了？并且，你是否注意到，这里并没有涉及国家，没有政府来颁布使黄金成为货币的法律？货币出现了，是因为想从事商业的市场参与者注意到它对他们来说是多么有用。他们甚至并不是有意识地想要创造货币。

相反，有了货币作为交换手段，他们能够更好地实现自己的个人目标。而且因为每个人都使用同样的交换手段——黄金——这种财货变得更加有用。

货币因而有了一种主要的功能，即交换。但它也有其他的功能，比如价值存储和作为计算单位。只有当货币的价值是稳定的时，它才能履行其保持购买力并把它输送到未来的功能。这是因为，从你的妻子卖鞋换黄金的时间，到你用黄金进行采购的时间，可能会过去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你的妻子决定选择黄金，是因为她认为它们会在几次交易之间保持自己的价值。销路和价值是齐头并进的。黄金经常被用于贸易，因为它是一种好的价值存储载体。而其在贸易中的频繁使用又使它的价值更加稳定。

一种自然出现（即没有国家或政府干预）的货币秩序，被称为市场货币体系。它在没有任何国家强制的情况下出现了。市场参与者自愿同意使用某种商品，或同时使用多种商品作为货币。在历史上，这些商品大多是金、银、铜等。你可能在博物馆里见过基督诞生很久之前创造的古钱币。如果在当时已经开始使用纸币，时间的流逝会使它们的大部分到今天会湮灭成灰。仍旧流传下来的纸币也只对收藏家有历史价值。（如果不是这样，多次货币改革将迫使这些的纸券的交换价值在今天化为乌有。）

在整个历史中，人们曾多次选择贵金属作为货币的原因是什么？（假设没有人强迫他们使用国家发行的货币。）

当我们在这种背景下穿越时空回顾商品货币（黄金、白银等）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些财货一开始不过是些寻常的贸易财货（商品）。而因为这些财货被频繁交易（就像在我们的故事里一样），它们突然成了货币或商品货币，完全没有任何国家权威的推波助澜。

但是，这种货币（我们将其称之为好的货币）的特征是什么？为什么是黄金或白银？原因很简单：贵金属罕见、可分割、同质、运输和储存廉价、不易变质、相对容易辨认（我们都从西方电影里知道了著名的咬金币），并且非常持久。对它的需求一直处于高位——最重要的是——它不能被随意复制。

在一个有好的货币——我们假设它是黄金——的经济体里，只有找到新金矿的时候，货币的数量才会增加。并且，只有耗费巨大的时间和努力把它挖出地面才会增加。黄金最大的好处是，相对新生产的黄金，人类历史上业已出土的黄金数额巨大。相比其他财货（比如小麦），每年的黄金产量没有被消耗，而是在不断积累。在过去的150年，世界各地出产黄金的数量每年平均只增长了2％。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目，而且增速也一直相当恒定。

但是，不恒定的是我们当前货币体系下货币量不断增长的速度。根据欧洲央行，引入欧元之后，在有的年份M3货币供应增长高达12％（！）。在美国，M3增长率甚至更高，在2008年达到17％。M3货币供应是最宽泛的一种：除了现金和活期存款之外，它还包括更长期的定期存款和货币市场基金。可以想象，如此高的增长率对货币——你的钱——的购买力没有好处。但好戏还在后头。

我们认为，好的货币意味着什么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你可能也已经在猜想，如果存在好的货币这种东西，肯定也会有坏的货币。

让我们来听听一个理应很懂货币的人（因为他是德国央行的行长）——延斯·魏德曼博士是怎么说的。在2012年9月一次饱受关注的演讲中，他说道：

“我们以纸币和硬币形式携带的货币【作者注：他指的是欧元】与商品货币不再有任何关系。因为美元在1971年与黄金脱钩，它与黄金存量的直接联系已不复存在。总之：现代货币不再由任何有形资产支持。银行券是印出来的纸——你们中懂行的知道，就欧元来说是棉花做的，而硬币是金属做的。在日常生活中，银行券和硬币被接受作为一种支付手段，也是因为他们唯一合法的支付手段。最后，我们接受纸币主要是基于民众的信任，他们将可以在以后用他们拥有的纸币进行购买。”

白纸黑字的话，你自己读读：“与商品货币不再有任何关系……不再由任何有形资产支持……基于民众的信任。”

很有趣，不是吗？德国央行行长承认，我们的货币背后没有有形资产，我们的货币的价值完全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之上。

许多德国人还记得2008年的秋天，那是裕宝地产银行（Hypo Real Estate Bank）正面临着破产的威胁。人们开始对货币体系失去信心。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和她当时的财政部长佩尔·施泰因布吕克觉得有必要曾诺德国民众他们的储蓄是安全的，因为许多人开始从自己的银行帐户取钱。默克尔当时说，“我们要对储蓄者说，你的存款是安全的。”

这是什么样的货币，让政治家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承诺来保证它的价值？答案很简单：坏的货币。你自己也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以下问题：你是否认为好的货币或商品货币会依靠政治家的保证？我们说不认为。

我们今天使用的货币是坏的货币，它并不建立在人们的自愿同意之上。我们的货币体系是一个纯粹的纸币体系。实际上，全球范围内的所有通货，现在都是纯粹的纸通货。1971年时任美国总统的理查德·尼克松暂停了为各个外国央行把美元兑换成黄金的操作，切断了货币与黄金之间的最后联系。（当时，美元的交换价值是35美元对一盎司黄金。）由于美国政府负债的增加（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在越南的战争引起的），对美元的怀疑也随之增长，其结果是越来越多的黄金离开了美国央行的金库。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美国政府认为除了暂停美元的兑换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试图通过减少国家开支来重获失去的信任肯定会是一种选项。但国家和政府不喜欢真正的节俭。对他们来说，分配不是他们（通过征税筹集）的钱，而不必告诉接收者从现在开始你收到的会越来越好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回到我们的话题：今天，国家拥有货币主权——对货币创造的垄断。垄断不利于消费者，而非垄断者。对于其他任何产品，消费者都会抱怨生产者的垄断地位。但一到货币这里，就没有人这样做！这是为什么？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政府来负责我们的货币？没问过吧，对不对？

当人们被问到他们对他们的政客有多少信心，结果常常令人震惊——至少对德国政客如此。如果从2013年8月开始的埃姆尼德（Emnid）调查属实，大约三分之二的德国人对他们的政客没有任何信心可言。这多有趣啊，在货币的管理上，我们把职责托付给了正巧同一批人……这几乎有一点精神分裂：人们不信任政客，但他们相信政客能给我们好的货币。而当危机出现，人们开始对货币失去信心，但他们还是相信政客所言，即我们的储蓄是安全的。我们已无需多言！

今天，我们有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技术成就。我们送机器人探测器登陆火星，我们有智能手机使我们得以在几秒钟内跨越半个地球发送照片。我们的医生定期移植捐赠的器官，我们在网上买东西只要几秒钟，由于高超的物流成就，它们在第二天就能送达我们的家门口。

可能是出于顺从，在涉及货币的问题上，我们似乎经常关闭自己的推理能力。我们甚至不质疑我们目前的货币体系，并把它留给我们并不信任的政客们管理。因此，我们把对自己的货币的管理，交给了甚至无法按时修好一座机场的人（如柏林新机场的建造，主题就一直是令人尴尬和昂贵的延误）。但是，当主题是货币的时候，政客们理应真的清楚关于它们的东西。诚然，我们的现代货币体系的运作绝不简单。此外，它隐藏在刻意营造的烟幕之后，所以普通公民不会意识到它究竟如何运作，因此不会质疑它。但是，这就是这本书要做的——帮助您看透这片烟幕。

没有人比路德维希·冯·米塞斯的学生、诺贝尔奖得主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冯·哈耶克（1899-1992）说得更好，他在20世纪70年代写道，政府与打交道的历史，便是一段“不断欺诈和行骗”的历史。

我们已经看到，一个货币体系的运转并不需要涉及国家。有一种法律规定的支付方式必须而重要的概念也仅仅是一个谎言。我们的历史已经清楚地表明，人们可以自愿同意他们用什么财货来作为货币。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只需要不被打扰。

现在，你也许会问，今天时代也许已经不同了，为了增长，现代经济或许需要额外的货币和信贷？我们从那些对政府官员鹦鹉学舌的经济学家那里听到过很多这样的说法。这种说法也是错的！一个经济体会适应任何货币数量。更多的货币不会使一个经济体更加富裕。

米塞斯的另一个学生，经济学家穆雷·N. 罗斯巴德（1926-1995），在他的书《为什么我们的钱变薄了？》里写道：

“假如有位善良的小仙女钻进口袋、钱包和银行金库，一夜之间让我们的货币供给加倍，会发生什么……我们会变得加倍富有吗？显然不会。使我们富有的是财货的充裕，而资源——即土地、劳动和资本——的稀缺性限制了这种充裕。让钱币加倍无法使这些资源应运而生。我们或许会在一时间内觉得自己更富有了，但我们所做的一切显然只是稀释了货币供给……新的消费或资本可以提高生活水平，但新的货币只会抬高物价。”

我们需要避免的另一个错误是：货币越稳定越好。错了！为什么，你可能会问，难道美联储不是认为自己的任务是保持物价稳定吗？反问一下：为什么央行要防止物价下跌？只是说明一下，我们并不反对物价下跌。你呢？但央行似乎反对。为什么？因为在纸币体系下，物价下跌有破坏作用。随着本书的进展，你会看到原因。

商品货币的购买力肯定会比我们目前的纸币的购买力更稳定，而且这种趋势无疑会朝向更加稳定。但商品货币的购买力也不是绝对稳定的。它也会有价值波动，因为它会与对黄金需求的波动紧密联系在一起。对黄金的需求时高时低。想想看：在经济不确定性大的时候，人们会想持有更多的货币，对货币的需求将上升，财货价格将下降——直到财货价格被再次视为有吸引力的那个点，不确定性再次下降，把货币换成财货的意愿增加。

在不确定性小的时候，人们将持有更少的货币，对货币的需求将减少，财货价格将趋于上升——直到它们被视为太高的那个点，把货币换成财货的意愿再次下降。央行——其自封的目标是保持物价稳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它试图实现的是产生价格稳定的表象，并隐藏我们的纸币的购买力的永久损失。

顺便一提：未来永远是不确定的，只是不确定性会时大时小。单就这个原因，就有必要持有货币。

我们希望在第一章里，我们已经成功地调动了你的积极性去质疑你所接收的意见！

综上所述：

离开国家强制，人们会自愿同意自己使用什么财货（一种或多种）来作为交换手段。这个竞争性过程的结果是接受好的货币作为交换手段。在强制下，人们必须使用的国家货币——其数量可以被一时兴起地改变（主要是增加）——是坏的货币。在这里，我们想引用一下哈耶克的话：“政府管理货币的历史，除了少数短暂的幸运时期外，历来就是一部不断欺诈和行骗的历史。”何其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