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货币对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意味着什么？

实物现金和商业银行货币已经成为全球零售支付的主要工具，而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EMDEs）在跨境支付和汇款方面存在一些关键性缺陷——例如缺乏普遍的交易账户接入、有限的竞争和高成本等。新的数字货币提案旨在解决这些缺陷，一些EMDE当局也开始评估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s）的潜在成本和收益。2021年10月29日，国际清算银行（BIS）发布本文，讨论了决定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是否采纳CBDC等数字货币提案的供需因素、以及数字货币可能带来的挑战。

引言

近几十年来，实物现金和商业银行存款已成为全球零售支付的主要工具(Bech et al.，2018)。与实物现金相比，商业银行货币提供了更高的安全性、支持远程交易、并允许银行扩展其他有用的金融服务，有利于提升经济效率，增强对经济政策的监督。

然而，对于零售用户，尤其是在EMDEs地区的用户来说，商业银行货币至少带来了三个关键性挑战。

首先，它需要一个银行账户——该账户的数量正在上升（图1，左），但仍不具备通用性。虽然电子货币试图解决这类挑战，但在银行账户和电子货币的普及尚未达到一般水平的国家，穷人严重依赖现金，这种对现金的依赖进一步延续了非正式性（亦称“影子经济”），在银行账户和电子货币等数字支付使用率较低的国家，非正式性更高（图1，右）。

其次，尽管近年来有所改善，但许多EMDEs地区的金融机构面临着非常有限的竞争（图2，左）。这种集中的市场力量往往会导致更高的加价（图2，右），即更昂贵的金融服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集中也可能导致创新激励措施的有限性。

第三，EMDEs地区的许多家庭依赖来自国外工作的家庭成员的低价值跨境汇款。2019年，由境外向EMDEs地区发出的汇款为5510亿美元，这类资金流动超过了官方发展援助金的三倍，在COVID-19之前，它们有望超过外国直接投资流入(Ratha et al.，2019；图3，左)。虽然已经出现了一些专门的转账运营商（MTOs），可以提供近即时的转账，并随着时间的推移降低汇款成本。然而，每转回家200美元的平均成本仍为约14美元（世界银行，2019年；图3， 右）。在跨境汇款中，微型、中小企业和参与跨境贸易的个人面临着比大型零售客户更高的费用和更长的等待时间。

为了解决现有金融体系中的这些缺陷，加密货币、稳定币等新技术被提出。但正如G7和FSB所指出的，稳定币带来了广泛的风险，包括法律确定性、金融完整性、健全的治理、支付的平稳运行、消费者保护、数据隐私、税收合规以及潜在的货币政策和金融稳定等方面(G7工作组，2019；FSB，2020)。

最近，许多央行提出或试点了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CBDC将是一种新的数字央行货币形式。虽然在技术和设计上可能采用多种不同的形式，但CBDC将由央行以数字形式发行。最近的一项调查发现，世界人口占比约五分之一的地区央行表示，它们很可能会在未来几年发行CBDC。对于EMDE央行来说，CBDC倡议能够促进金融包容性和支付效率的提升，这也为它们发行CBDC提供了广泛的动机。

但总的来说，到目前为止，新技术形态下的数字货币还没有进入大规模的测试阶段，现在判断它们能否为改善现有的支付系统提供更好的解决方案还为时过早。这些技术创新仍在快速发展中，它们将对政策产生的影响，取决于“谁”发布它们，以及如何发布。在这一角度下，一些实际的政策挑战仍有待解决。

决定EMDEs地区是否发行数字货币的因素

供给因素

许多供给端的因素有助于支持在EMDEs中发行稳定币或CBDC，下表对这些因素进行了总结，包括发行CBDC需要的网络和数字基础设施要求，数字货币提供商相对于传统支付服务提供商可能带来的成本结构的改善，以及公共部门希望对国内支付效率、支付安全性和金融包容性的改善。

需求因素

从需求角度，技术正在改变消费者的交易方式。他们越来越期望支付平台是移动优先和完全数字化的。在EMDEs地区，客户希望其手机和移动运营商提供支付和存款服务(Petralia et al.，2019)。数字货币能够降低跨境交易的成本，并提高交易的速度和透明度。因此，在支付成本相对较高、跨境支付缓慢或不透明的国家，对数字货币的需求可能会更高。

此外，公众对现有金融机构和政府部门的信任程度，以及宏观经济因素也都影响着CBDC在该地区的吸引力。

EMDEs的特殊挑战

在EMDEs中，一些与稳定币相关的政策问题正在加剧，当局面临着六个在发展、宏观经济和跨境方面的主要挑战。表3对六大挑战进行了概括。

首先，稳定币系统可能会对全球金融体系的完整性构成严重风险，包括对AML/CFT(FATF，2019a)。稳定币系统必须遵守FATF标准，以减少其被用于非法金融活动的可能。目前，大多数稳定币系统并不能将“账户”与现实世界的身份联系起来。如果大量交易以点对点的方式发生，而不是使用虚拟资产服务提供商（VASPs）或其他金融交易，就会引发对金融完整性和监管套利的担忧。虽然这种风险存在于所有国家，但由于资源限制，EMDE当局可能更难以跟上和调整它们的监管政策和框架。此外，EMDE当局还可能面临追踪和预防金融犯罪的挑战。

其次，与无分支银行和电子货币网络一样，稳定货币系统需要通过物联网提供稳定货币和法定货币之间的“现金流入/流出”功能，因为EMDE的大多数本地经济体仍远未广泛接受数字支付，如果分销网络无法处理加密资产或稳定币交易、缺乏地理覆盖或容易遭受网络攻击，这就具有挑战性了。

第三，从根本上说，外币或一篮子外币的稳定货币与EMDE地区当地货币的波动相反。这抑制了它们在日常支付中对稳定币的使用，因为除了最极端的情况外，所有价格都将继续以当地货币计价。如果将稳定币用于债务合同，就是一种新的外汇(FX)贷款形式，而外汇贷款一直是EMDE地区许多金融危机的核心。

第四，稳定币系统可能会影响EMDE国家的货币政策，造成更大的风险。在极端情况下，面临政治、经济或金融冲击的国家可能面临来自银行的存款外流和资本外流。这将加剧不稳定性，并使政策措施的效率下降。稳定币跨境流入的国家可能在维持法定货币国际储备方面面临困难。这也会对外汇和银行间市场的运作产生影响，流动性和赎回冲击可能带来破坏性的溢出效应。

第五，鉴于前面讨论的不同作用，稳定币系统中的各种实体是相互依赖的，以使整个系统提供平滑性和有弹性的服务。因此，可能会出现破坏性的溢出效应和溢回效应。这就需要采取综合的监管方法来检测和减轻风险。如果实体在不同的司法管辖区运作，这种监督可能会受到跨境挑战的阻碍。EMDEs可能很难分配适当的资源来调整其政策框架，采取适当的监督，并进行跨境协调。

第六，考虑到覆盖范围、规模、网络和“赢家”效应，EMDEs可能作为稳定币系统实体的“主机”，提供治理、储备资产管理等关键服务，而系统的总部则设立在其他地方。EMDEs的居民也可能依赖于跨境VASP的交换和托管功能，如交换或钱包，并避开“主机”的监管范围。这可能需要为“主机”监管机构提供更多的工具来监管在其管辖范围内提供产品或服务的跨境VASP，就像FATF在其修订后的规则中所做的那样。

结论

中央银行货币和非中央银行货币之间的区别是根本性的：中央银行货币是作为公共物品提供的，因此 CBDC 与私人加密资产和稳定币截然不同。虽然推动它们产生的一些因素可能是相似的，但它们的影响将大不相同。对于EMDEs而言，新形式的数字货币可能会带来特殊的在发展、宏观经济和跨境方面的挑战。然而，建立在现有金融渠道上的技术进步已经提高了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的金融包容性和效率。总而言之，迄今为止，新的私人数字货币最重要的贡献可能是引起人们对 EMDE 中金融包容性以及跨境支付和汇款所面临的挑战的更多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