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清算银行：央行数字货币将成为超级解决方案吗？

介绍

在人类历史进程中，货币的形式发生了巨大变化——从古老的贝壳和石头到今天的硬币、纸币、银行活期存款和信用卡。 最近的支付创新包括移动货币、支付应用程序、稳定币，甚至是中央银行发行的新型货币、中央银行数字货币（或 CBDC）。

CBDC 可以被视为我们今天使用的中央银行货币的一种数字形式：现金（即纸币）和中央银行结算账户。零售 CBDC 将成为中央银行的负债，一种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数字现金”形式。批发 CBDC 也是中央银行的一种数字负债，可能成为金融机构之间结算的新工具。

根据去年的 CPMI CBDC 调查，近 90% 的中央银行正在就该主题开展某种工作。事实上，有些正在进入更高级的阶段，从概念研究到实验。在过去四年进行这项调查的过程中，我们看到工作取得了很大进展。

特别是在批发 CBDC 领域，许多中央银行已经过了研究阶段，目前正在试验具体的概念验证。让我简要提及几个由 BIS 创新中心领导的例子。mCBDC Bridge 项目正在 同一 DLT 平台上测试四个不同司法管辖区 CBDC 系统之间的互操作性，而 Dunbar 项目正在探索共享平台上多个 CBDC 之间的互操作性。

同样在零售 CBDC 领域，中央银行正在迈出大步。已经推出了两个零售 CBDC，即巴哈马中央银行的 Sand Dollar 和东加勒比中央银行的 DCash。

大多数零售 CBDC 项目都关注国内问题和使用案例。去年的 CPMI CBDC 调查显示，普惠金融和提高国内支付效率和安全性是中央银行发行 CBDC 的主要动机。其次是金融稳定和货币政策相关的原因。但 CBDC 也被许多中央银行视为改善跨境支付的机会。跨境支付可以定义为付款人和收款人各自居住在不同的司法管辖区，通常使用不同的货币。正如您自己所经历的那样，跨境支付有四个主要挑战——它们通常成本高、速度慢、透明度低且无法广泛使用。今天的许多摩擦都是源于国内支付系统的差异（如运营时间，技术标准，数据要求等）'

在这种情况下，CBDC 被一些人视为超级英雄或超级英雄解决方案；也就是说，这是解决支付中所有痛点的机会。超级英雄拥有惊人的能力。他们充满了可能性。它们有多种形状和大小：有些具有飞行天赋（如惊奇队长），有些具有心灵感应（旺达·马克西莫夫），还有一些具有超强的力量（神奇女侠）。

我们可以说 CBDC 也有许多潜在的超级大国特征或设计特征。他们至少应该拥有一套“必需的”能力——也许是力量和敏捷。形象地说，这些应该代表安全可靠的 CBDC 的先决条件。

CBDC 为改善支付提供了希望，尤其是在加强跨境支付方面。像所有超级英雄一样，CBDC 不需要超级大国的各个方面。拥有一些重要的设计特征就足以增强跨境支付。就像 Kamala Khan 一样，他的能力包括变形、弹性和尺寸改变——最终的能力可能是互操作性。

关于这一点，我想将我的评论集中在与 CBDC 如何帮助支付的国际层面相关的三个主题上：（i）描述跨境互操作性的不同形式和要素的分类法；(ii) 一方面是成本和复杂性，另一方面是收益（在这种情况下主要是减少跨境支付的摩擦）之间的概念权衡；(iii) 关于经验教训和前进方向的一些想法。

1.互操作性

在非常高的层面上，可以设想使用 CBDC 进行跨境支付有两种根本不同的方式：

第一个是，与现金一样，居住在该辖区内外的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特定辖区的零售 CBDC。这种模式将完全取决于司法管辖区的国内 CBDC 设计，并且不需要发行中央银行之间的协调，因为按照设计，将只有一个中央银行。

在实践中，相对较少的中央银行正在考虑这种完全开放（和匿名）的系统。例如，巴哈马 CBDC（沙元）仅适用于国内使用。非居民在访问巴哈马时可以持有 Sand Dollars，但只能通过一个特殊的 Sand Dollar 钱包，持有限额为 500 Sand Dollars，交易限额为每月 1,500 Sand Dollars。（即分别等于 500 美元和 1,500 美元）。虽然还没有来自发达经济体的中央银行决定继续推行零售 CBDC，但由于其广泛的影响，许多中央银行正在探索这个话题。

或者，可以通过互操作性实现与 CBDC 的跨境支付。这种方法——我演讲的主要焦点——依赖于支付系统基础设施的设计选择，并需要中央银行之间的强有力合作。

这是许多中央银行正在遵循的方法。我的 BIS 同事7在 2021 年初对 50 家中央银行进行的一项调查 显示，四分之一的央行正在考虑在设计其 CBDC 时纳入可互操作的功能，以减少跨境和跨货币结算中的摩擦。与改善现有支付基础设施的努力相比，CBDC 的一个关键优势是有机会从“白手起家”开始。如果中央银行在设计国内 CBDC 时考虑到国际层面并致力于互操作性，一致标准和CBDC设计的协同，从一开始就考虑。就可以减轻当今遗留技术和流程中固有的许多问题。

我注意到，我的重点是合作如何帮助实现互操作性，以及可能出现的挑战。关于竞争和互操作性之间起作用的力量，有许多关键问题我不会涵盖。

互操作性的概念框架

让我们定义互操作性。从广义上讲，互操作性是使系统或机制能够与其他系统或机制有效结合使用的技术或法律兼容性。有多种方法可以对互操作性进行分类；让我介绍三大类：

首先，技术互操作性是指确保系统使用相同的技术标准，例如消息格式和通信协议，以及它们运行所需的硬件和软件基础设施。账户和收款人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来识别，例如使用字母、数字、机构标识符甚至别名，如电话号码或电子邮件地址。将一个系统中发起的支付处理到另一个系统中的特定帐户是一项重大挑战。对于我们今天看到的非 CBDC 系统，通过通用的 ISO 标准和 API 促进了技术互操作性。

但是同意使用相同的标准并不足以充分利用互操作性的优势。这是第二类，术语（或语义）互操作性进来。术语互操作性是关于每个人都说和理解同一种语言。它涉及以统一的方式使用标准和安排，开发描述数据交换的词汇表和方案，并确保所有通信方以相同的方式理解数据元素。 术语互操作性对于有效地向用户跨多个系统提供服务是必要的。例如，即使消息可以在两个系统之间交换，当一个系统中的消息基于拉丁字母而另一个系统中的消息设计为中文字符时，就会出现挑战。

最后，业务互操作性是指基础设施之间的双边和多边协议，涵盖代表参与者处理交易的相互权利和义务。例如，关于谁可以访问支付平台以及何时、执行和响应时间、如何清除和解决基础设施之间的义务以及如何解决支付失败风险的协议。

让我们将此与我们在今天的 Webex 会议中的互动方式进行比较。我们在技术上进行了投资；我们的计算机或移动设备已连接到互联网，并且我们都可以使用 Webex。尽管我们使用不同的计算机或其他设备、不同的操作系统等，但我们显然在技术上是可互操作的。

但还有更多。组织者选择了英语作为会议语言，通过 WebEx 连接的每个人都可以被假定为说英语（或具有正常工作的翻译功能）。所以我们有术语（或语言）互操作性。

我们还多边同意了一些共同的商业规则；我们不说话时静音，我们举手或聊天功能提问。我们已同意在一天中的这个特定时间举行此活动，以便来自其他时区的人可以更轻松地参加此活动。这就是业务互操作性。

2. 互操作性的好处、挑战和权衡

在加强跨境支付方面取得有意义的进展需要所有三个类别的互操作性，其形式取决于初始起点和所需的创新或发展水平。有许多权衡需要考虑，我稍后会回到这一点。

好处

一般来说，随着我们采用纯技术互操作性，然后还包括术语和最终业务互操作性，整体互操作性的程度会增加。各种好处与支付系统之间增强的互操作性有关，其中许多也适用于 CBDC。

不同 CBDC 之间的互操作性将允许更高的效率，这最终可能意味着更低的成本和更少的处理时间，即更便宜和更快的跨境支付。例如，兼容的消息标准将允许支付在没有数据丢失或人工干预的情况下流动。

CBDC 钱包提供商的通用协议或通用的收费和外汇兑换做法将使用户能够在启动跨境支付之前计算费用和费率，从而提高透明度。拥有通用或兼容的合规制度可减少不确定性和成本，同时增加用户访问权限。

所有这些都会为现有用户带来好处和更大的包容性。从宏观角度来看，完全互操作性可以促进区域和国际经济金融一体化。

挑战

但是实现互操作性并不容易，需要一些勇气和决心。随着我们从技术转向还包括术语和业务可操作性，挑战（如收益）会增加。

通过技术互操作性，迁移到新的支付平台涉及研究、开发和投资成本。可能只有当有足够数量的平台或用户采用新技术时，才能感受到它的好处。这可能意味着惯性，尤其是当存在遗留系统时。因此，它需要相当程度的承诺，以及国内外实体和行业团体之间的协调。

通过术语互操作性，一旦对基础技术进行投资，就必须做出安排以确保统一实施。这可能需要额外投资，但也可能需要修改国内法律以调整标准，例如涉及反洗钱和反恐政策的标准。这再次需要跨平台运营商和监管机构的合作与协调，这可能具有挑战性且耗时，尤其是在跨境背景下。

关于业务互操作性，认为当实现技术和术语互操作性时，我们几乎就实现业务互操作性，这是错误的。达成双边和多边协议有时可能需要与常见做法不同。它可能涉及与法律、运营、财务风险管理以及可能的外汇结算问题和协议相关的成本。这需要与国内和国际的利益相关者进行对话。

这些步骤需要投资成本、利益相关者的承诺以及他们之间的协调，使得实现互操作性变得复杂。这适用于司法管辖区希望互连的任何类型的支付系统。但在这里 CBDC 可以被视为一种解决方案。所有司法管辖区都从头开始，并处于其设计的初步阶段。没有人拥有传统的 CBDC 系统。现在是调整方法并就允许互操作性的设计特性达成一致的时候了。

各国央行已经在国际层面密切合作，并承诺遵循 G20 认可的路线图，以应对跨境支付的主要挑战。CBDC 是一种可以用来克服我之前提到的跨境支付障碍的解决方案。

权衡

展望未来，中央银行将在设计 CBDC 系统时考虑各种问题。互操作性是一个重要方面。我发现的许多问题都是针对特定司法管辖区的，这意味着 CBDC 的理想形式和互操作性会因司法管辖区而异，没有“一刀切”的答案。

在追求不同 CBDC 之间的互操作性时，一方面需要克服成本和复杂性，另一方面需要最终效率（即速度、安全性、透明度等）收益之间进行权衡。

最佳选择不是角点解决方案：也就是说，它不是黑白分明的。回到我的比喻：超级英雄故事展示了经典的“善与恶”，但故事背后往往有更深层次的主题。这与 CBDC 和其他数字支付创新相同。

中央银行在如何实现互操作性方面有多种选择，从协调消息传递标准到调整业务规则和监管框架。因此，实现 CBDC 之间互操作性的累积收益将因司法管辖区而异。

对于 CBDC，技术互操作性将需要使用通用技术标准，例如消息格式、加密技术、数据要求和用户界面。术语互操作性将要求 CBDC 转向通用语言，从广义上讲，用于消息传递和数据，并实现跨系统和司法管辖区的数据和信息的统一和一致的解释。业务互操作性将需要在所涉及的中央银行和/或支付系统运营商之间建立联系和协议，并允许一个 CBDC 系统中的参与者（零售或批发）向另一个系统中的参与者付款。但是这些形式的互操作性通常是相互依赖的：例如，中央银行需要就清算达成一致，

对于跨境交易较多的国家来说，更便宜、更快捷的跨境支付带来的好处可能会超过重大的投资成本以及修改公共法律法规和私人合同安排所需的努力。对于其他人来说，如果不完美，通过技术标准化具有一些基本的兼容性可能就足够了。

如果您学习过经济学或商业，您可能熟悉帕累托原则或 80/20 规则。这个想法是 80% 的结果来自 20% 的行动。让我们将此应用于跨境支付和CBDC效率改善与成本和复杂性之间的权衡。中央银行的投资可能相对较低难以实现前 80% 的改善，但随后实现最后 20% 的改善成本高昂。也就是说，虽然我们可能对最高（支付）速度的 80% 感到满意，但我们是否应该接受最高支付系统安全性和完整性的 80%？我想说，有些领域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妥协。

此外，国家或地区当前国内支付系统的设计也将发挥作用。对于旨在使其 CBDC 系统与当前国内 RTGS 互操作的中央银行，例如，他们可能决定使用相同的国内技术接口和消息传递标准，这可能会导致国家差异并使跨境互操作性复杂化。

让我就加强跨境支付的 CBDC 替代方案说几句话。稳定币作为支付系统的发展继续，加密资产市场继续大幅增长。CBDC 是唯一的解决方案吗？不，在某些情况下，设计良好、满足所有监管要求的稳定币可以为某些司法管辖区的家庭提供负担得起的包容性支付选择。

让我们将其与超级英雄的比喻联系起来。不可思议的绿巨人，具有良好的潜力，但也有破坏的潜力，可能是这里合适的稳定币英雄。当然，在稳定币安排的潜在监管方面还需要更多的工作——而且已经在进行中。加密资产对当前的监管和货币体系提出了更严峻的挑战。恶作剧之神洛基可能适合这里。

显然，需要更多的研究来进一步了解不同司法管辖区所面临的权衡；不同互操作性选择对收益和成本的影响，以及对跨境互操作性的各种商业案例的影响。

3. 经验教训

正如我在开头所指出的，BIS 创新中心、中央银行和金融机构正在试验跨境 CBDC 解决方案。让我从这些实验项目中提出三个早期教训。

首先，并非所有项目都会成功。失败在于创新之路。当然，失败不是目的，但如果我们想站在最前沿，我们需要认识到并不是所有的项目都会成功。正如我们的总经理本周早些时候所说，我们需要“向前推进”；这就是将失败视为创新的垫脚石。并非所有成功的项目都会自动导致实施。尽管如此，所有项目的学习——成功的和不成功的项目——都将提供重要的见解。这个概念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与中央银行的文化不一致。中央银行本质上非常保守，不会寻求失败。

其次，我们必须提前考虑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其结果，即使其中一些情况目前看起来不太可能。为什么？技术颠覆正在迅速发展。我们需要保持敏捷，并为现在看来不太可能出现但可能对金融稳定和宏观经济产生重大影响的结果做好准备。我们应该提前考虑潜在的风险以及可以采取哪些措施来减轻这些风险。如前所述，虽然中央银行在 CBDC 方面稳步但谨慎地行动，但相比之下，私人稳定币开发机构的行动速度非常快。这要求当局必须提前考虑对稳定币的潜在监管。

最后，国际协调与合作至关重要。未能协调金融体系的碎片化以及国家之间在技术和政策方面缺乏互操作性的风险。除了协调与合作之外，我们还需要公共和私营部门在一段持续的时间内做出承诺。如果没有这一承诺，我认为我们将无法实现 G20 路线图中设定的宏伟目标，包括跨境支付目标，即到 2027 年取得有意义的进展。

4. 展望未来

今天，我专注于 CBDC 如何增强跨境支付，特别是互操作性在实现这一目标中的作用。最后，让我强调一些在进一步开展这项工作时应避免的政策错误。

首先，虽然 CBDC 具有独特的功能，但中央银行应该意识到还有其他政策工具可以实现其公共政策目标，并且它们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在改善跨境支付方面，CBDC 只是 G20 路线图的 19 个要素或基石之一。其他改善跨境支付的方法包括加强现有的支付系统和安排，以及调整跨境支付的监管、监督框架。它们相互影响，应仔细考虑它们的相互依存关系。

重要的是，CBDC 不会孤立存在，它们是更广泛的支付生态系统的一部分，与其他支付方式和系统相邻。与任何新技术或流程的一般情况一样，CBDC 的最终国际采用可能会在不同的司法管辖区以不同的速度进行。这需要与传统支付安排的互操作性，不仅在国内，而且在国外。因此，对与非 CBDC 支付安排的跨境或国内互操作性的分析需要进一步的工作。在这里追求新旧向后兼容可能会提供一个解决方案，正如我们在其他具有很强网络外部性的行业领域中看到的那样。回答这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对于适当设计 CBDC 作为数字时代的一种新货币形式至关重要。

此外，在跨境维度探索 CBDC 时，我们显然需要注意负面溢出效应，尤其是跨境 CBDC 使用的宏观金融影响。CBDC 的国际使用可能会增加跨境流动或导致货币替代。但是，CBDC 的某些特定设计选择可能会限制此类使用。

最后让我说，超级英雄并没有解决我们现实世界的问题。它让我们想起美德和勇气的经典观念。但要作为跨境支付方式取得成功，CBDC 将需要只有我们才能定义和解决的现实世界的解决方案。这将需要对基础设施和资源的大量投资、重要的前瞻性思维、一点点失败、大量的国际合作以及持续的政治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