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加密货币带来的社会经济效应及潜在的金融冲击

摘 要：数字加密货币是21世纪互联网计算机技术与金融相结合的产物，是一系列基于区块链技术的网络虚拟货币。虽然历史较短，但加密货币凭借其反传统金融的特征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本文通过对加密货币的货币属性进行分析，将加密货币与黄金进行对比，深入探讨加密货币带来的社会经济效应，并认为加密货币未来将会对传统金融产生巨大的冲击，这种影响主要体现在目前对法币体系的冲击以及对政府和央行的约束。

引 言

近几百年以来，货币依次经历了金属货币和信用货币等形式，这都是人类不断对经济活动发展的探索。在新时期，货币形式可能会有新的变化。2008年，中本聪在网上发表了一篇题为《Bitcoin：A Peer-to-Peer Electronic Cash System》的文章，提出了一种新的货币理念，建立一种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新货币体系。

2009年，根据中本聪提出的思路设计出第一种数字加密货币——比特币。比特币是一种不需要任何中介的电子支付系统，和互联网一样具有去中心化、全球化和匿名化等特点。比特币作为加密货币的典型代表，其全新的发行技术、交易模式对货币的内涵结构、形式内容、职能特征、作用机制和社会效应产生了深刻影响。不同于现有货币体系，它形成了独立存在的货币系统。这种货币信奉科技原理而非政府信用，信奉自由主义而非政府权力，是互联网时代货币理念的革新。[1]

 1 加密货币的特征分析

1.1 基本特征

加密货币是一种完全通过点对点技术实现的电子现金系统，它使在线支付能够直接由一方发起，并支付给另外一方，中间不需要通过任何的金融机构，是去中心化的一种货币体系。此外，加密货币还具有数量有限、可高度分割、匿名性、全球性、个人专属所有权等特征。其中个人专属所有权是指个人拥有对加密货币的所有权，这是由其去中心化的特点决定的，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矿机”来发行加密货币，使个人能够拥有对加密货币的所有权。

1.2 “数字黄金”

加密货币自产生以来一直被研究者与黄金进行比较，通过比较发现加密货币具有黄金的很多特征，因此加密货币被称为“数字黄金”。一般认为黄金成为被普遍接受的硬通货是因为具备以下特征：便携性、可分割、耐久性、安全性、稀有性和分散性（一定程度上可认为是去中心化）。比较发现，加密货币也具有以上特征，加密货币同样具有便携性（加密货币无实体，比黄金更加便携）、可分割（加密货币的分割只是数学运算，理论上可以无限分割）、耐久性、稀有性（大部分加密货币的发行数量有限）和分散性等。可以简单认为加密货币拥有黄金作为货币流通所依赖的特征，而且很多方面优于黄金，因此，理论上加密货币替代黄金成为货币存在可能性。

再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加密货币具有货币属性。加密货币由于数量有限而变得相对稀缺，具有类似于贵金属的特点，使加密货币在一定程度上具有贮藏价值。随着互联网及金融业的发展，在一些发达地区开始接受加密货币支付，未来加密货币作为支付手段将会更加普遍。加密货币可以在全球范围内流通，因此，其具备流通手段和世界货币职能。然而，加密货币的价值尺度则尚难以确定。

2 加密货币的发展现状

加密货币很久以前就是自由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的家园，加密货币的设计理念是自由而不受控制的，因此，受到了很多投资者和大众的关注。特别是近一年以来，加密货币市场规模呈爆炸式增长，截至2018年3月17日，加密货币总数达1564种，市场价值3302亿美元，这引起了各国政府的关注。

2.1 中国政府对加密货币的态度

最初几年，中国政府对加密货币持放任态度，将其定义为一般的虚拟商品，普通民众在自愿承担风险的前提下可以自由买卖，这加速了加密货币在中国的普及。近几年，加密货币价格的急剧波动导致国内投机盛行，中央银行为了保护消费者利益和维持国内金融系统的稳定性，加强了对加密货币交易的管控，最新消息是国内的ICO已经全部停止，加密货币交易所基本全部远走海外。本文预计随着加密货币普及程度的进一步提升，以及市场规模的继续增大，央行对加密货币的监管将愈发严格。

2.2 国际社会对加密货币的态度

为了应对比特币等数字货币及数字货币应用平台带来的金融和法律风险，各国政府对加密货币采取了不同的监管政策。目前，对加密货币持坚决反对态度的只有少数国家，例如俄罗斯、冰岛、厄瓜尔多、吉尔吉斯斯坦等；越南、韩国等国家严格限制加密货币的交易行为，将之置于严格的监管体系之下；南美国家委内瑞拉全面支持加密货币；其他大部分国家，尤其是欧美等发达国家将加密货币纳入其监管体系，其主要目的是防止不法分子通过加密货币交易从事违法活动，其次是保护参与者的利益。总体来看，世界各国开始重视加密货币的发展，但绝大部分都采取慎重态度。

3 加密货币带来的社会经济效应

3.1 疯狂投机与货币信仰共存

目前国内的加密货币参与者按照持有目的大体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短期投机者，目的是为了短期套利。以比特币为例，2013年3月，比特币的价格是50美元，到2017年6月，中国国内比特币报价突破20000美元，在四年时间里，比特币的价格增长了400多倍，加之加密货币交易平台比证券交易平台更加自由灵活，吸引了大批投机者进入加密货币市场，截至目前，根据国内比特币交易平台的统计数据，国内交易平台客户资金余额已高达数十亿人民币，投资者超百万人；第二类是长期投资者，这类投资者认为加密货币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他们相信随着科技的进步，加密货币以后会更加普及，逐渐成为类似于股票之类的金融工具，因此，他们选择长期投资以获得更大收益；第三类是货币信仰者，这部分参与者大部分是国内的自由主义者或无政府主义者，他们反对国家干预货币市场，主张金融自由，加密货币的去中心化特征是对这部分参与者最大的吸引力。加密货币的设计者们基本是在新自由主义哲学的指引下进行的这一金融创新[2]，货币信仰者相信未来加密货币将打破现有的金融体系，创造出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金融世界。

3.2 金融投资渠道的增加

加密货币从比特币诞生到现在，已经发展出一千多种，每一种都可以成为一种投资产品。现在不仅加密货币本身可以投资，随着金融业的发展，加密货币开始涉足传统金融行业，派生出了另外一些金融投资工具，例如芝加哥证券交易所与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在2017年12月共同推出比特币期货，这标志着加密货币与传统金融相融合。加密货币与传统金融的融合还处于起步状态，未来还将产生更多的金融衍生产品供人们投资选择。目前加密货币及其衍生品的市场还不够成熟，投资者在进行投资选择时一定要谨慎。

3.3 特殊时期的保值增值

当一个国家处于特殊时期，例如爆发战争、政权更迭和自然灾害等，这些特殊事件的发生往往会对这个国家的经济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国民生活也将恶化，在国内往往会产生恶性通货膨胀。当发生恶性通货膨胀时，人们会增加对加密货币的持有量来加以应对，因为加密货币可以在全球交易，通胀国居民可以在国外市场将加密货币转换成外汇，从而躲避恶性通货膨胀。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是委内瑞拉，近几年委内瑞拉的经济持续衰退，2017年，其GDP较2013年下降35%，人均GDP下降40%，据IMF2018年4月的预测表示，委内瑞拉2017年和2018年的通胀预期分别为720%和2068%，为应对超高的通货膨胀，委内瑞拉国民纷纷投靠加密货币市场，在近三、四年的时间里，持有加密货币的委内瑞拉人增加了一百多倍。由此可见，加密货币带给了人们在特殊时期应对经济波动的办法。

4 加密货币潜在的金融冲击

4.1 对法币的冲击

哈耶克在《货币非国家化》里主张，货币也要像普通商品一样，允许私人自由发行，以竞争取代政府垄断。加密货币的出现似乎使哈耶克的主张能够得以实现，其兴起可能是颠覆传统货币体系的一个重要信号。从铸币税方面来看，法定货币中心化的特点使政府可以通过控制法币发行权而对国民征收铸币税，若加密货币一定程度上取代法币，则国家难以再收取铸币税。

根据哈耶克的思想进行推理，我们还可以得出一个重要结论：如果加密货币代替法币成为主流货币，不会发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而且能从根本上解决通货膨胀。哈耶克认为，只有在政府规定货币之间的兑换率时，才会发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如果允许自由兑换，这种现象就不会发生。加密货币之间的兑换率完全由市场决定，而且可自由兑换，如果哈耶克的思想是正确的，格雷欣法则在加密货币身上就不会发生。关于通货膨胀，哈耶克将通货膨胀归结于政府的货币发行垄断权，只要货币发行权在政府手里，通货膨胀就一定会发生。因此，加密货币去中心化的发行方式使其难以发生通货膨胀。

4.2 对央行和其政策工具的影响

加密货币去中心化的特点有利于其国际间的流通，也有可能对现有金融体系造成潜在冲击。一旦加密货币成为主流，中央银行在金融市场的地位就会大幅度下降[3]。若加密货币在全球范围内被普遍接受，法币的地位将相对下降，甚至可能出现货币替代潮流，届时央行对货币管控的能力大为削弱。世界黄金协会曾对加密货币有这样的评价：“被称为‘数字黄金’的比特币永远无法取代黄金，不过必须承认，比特币足以威胁到美联储和其他央行使用的工具，从而影响整个经济体系”。若世界黄金协会的预言成真，首当其冲的是央行，央行的政策工具将受到冲击，尤其是货币政策。货币政策是央行进行宏观调控的重要工具，央行实行货币政策工具的主要目的是通过控制流通中货币的数量来调节利率，从而调节宏观经济，如果未来大家选择用央行无法控制的加密货币来进行交易，将造成货币政策的失效。

4.3 对国家外汇管控效力的影响

加密货币能够突破外汇限制，在世界范围内进行交易，这降低了政府制定的外汇管制政策的效力。近年来，随着加密货币交易平台数量的不断增加，透过国内外交易平台进行加密货币交易变得更加容易，投资者可以用本国货币在国内交易平台购买加密货币，然后转移到海外交易平台卖掉，以获取外汇，这样外汇管控政策对持有加密货币的人来说形同虚设。此外，由于加密货币的交易具有匿名性，使一些不法之徒有机会通过加密货币突破外汇管制参与洗钱，这增加了政府打击违法犯罪活动的难度。

4.4 加密货币本位制

著名经济学家弗里德曼曾设想用一个自动化系统取代中央银行，废除美联储，以稳定的速度增加货币供应量来消除通货膨胀。这种设想在现实社会中很难实现，直到加密货币出现。加密货币的运行理念与弗里德曼的“货币数量化理论”不谋而合[1]。由于加密货币同样具有货币属性，因此本文设想，随着科技与金融理念的进步，加密货币有可能成为这种自动化系统，使弗里德曼的设想成为可能。如若想要构建这种系统，加密货币需要建立类似于金本位制的“加密货币本位制”，即像金本位制下的黄金一样，成为货币的价值基础，这样加密货币就担任了金本位制下与黄金相同的职能。不过在此之前的最大阻碍是加密货币的信用问题。

5 现实启示

5.1 加强对加密货币交易平台的监管

政府应加强和完善加密货币交易平台审查登记机制，提高对交易平台的信用要求，规范交易平台的业务类型。目前，加密货币平台无监管状态下的业务种类繁多，这可能是一种风险性的多重叠加[4]，加密货币交易平台具有金融服务性质，应将其置于金融监管体系之下。加密货币可以突破外汇管控，被不法分子用来洗钱，也给非法套取外汇提供了机会，为了防范这种情况，可以要求加密货币交易平台实行实名化交易，虽然这有悖于加密货币设计初衷，但长远来看，这有利于加密货币更好地发展。

5.2 促进金融行业技术及理念创新

熊彼特认为，创新是一种“革命性”变化，创新同时意味着毁灭。加密货币的出现可以称得上是对传统金融体系的一次挑战，其目的是创造出一个完全自由的金融体系。那么，加密货币的出现是否会成为毁灭性的创新就值得进行探究。

本文认为，加密货币能够带来两方面的创新：一是金融行业的技术创新。比特币系统是一种基于点对点技术实现的电子现金系统，它使在线支付直接由一方发起，并支付给另一方，中间不需要经过任何的金融机构，这使资金流通更为安全，且成本更低。加密货币技术基础是区块链技术，也被称之为分布式账本技术，是一种互联网数据库技术，其特点是去中心化、公开透明，让每个人均可参与数据库记录，这种全民记账的方式使交易数据变得十分安全，将其与现代金融业相结合，将革新现有的记账方式；二是金融理念的创新。从上文的分析可以看出，加密货币是要建立一种完全独立于现行货币体系的虚拟货币制度，其基本指导思想是新自由主义，若加密货币对金融的潜在冲击变成现实，则现有的、以央行为首的银行体系将土崩瓦解，金融管控将不复存在，世界金融将是一个完全自由开放的体系。为了应对未来有可能出现的情形，我们要做的是先从理念上革新，从思想上适应。

5.3 谨慎使用扩张性货币政策，激励政府保持经济发展稳定

加密货币作为可以挑战法定货币的虚拟货币，会对央行和政府行为产生约束和激励效应，这种效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如果一国央行为了刺激经济或者偿还外债而滥发货币，其国民可以通过购买加密货币，抛出法币的办法加以应对，这有可能在国内发生货币替代，加密货币将部分替代本币发挥作用（目前，在委内瑞拉已经出现货币替代苗头），当这种反应传达到中央以后，央行不得不重新审视其货币政策，这对央行是一种约束；另一方面，当一国陷入经济动荡，混乱的经济秩序会使国民失去对本国金融体系的信任，同时也会失去对政府的信心，使加密货币大量涌入货币市场，国民将抛弃法币作为对政府的反抗，一国政府为了获得其国民的信任，必须维持经济稳定发展。

5.4 促进全球治理一体化

加密货币具有全球流通的特点，因此，对加密货币的管理必须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任何机构和个人都不具备对加密货币进行控制的能力，只要存在互联网，加密货币的流通就不会停止，因此在应对加密货币带来的社会经济效应和潜在的金融冲击时，需要世界各国的协调治理。各国政府无论是在制定经济政策还是金融政策时，都应该考虑到对其他国家潜在的影响，因为加密货币已经把全球的金融联系起来，任何不协调的政策都有可能引发严重的金融危机。

6 结 论

本文对加密货币的原理进行了简单的阐述，重点分析了加密货币的典型特征，深入探讨了加密货币带来的社会经济效应及金融冲突。结论如下：加密货币不仅带来了疯狂的投机，也带来了真正意义上的金融自由；加密货币不仅给现有金融体系带来了威胁，同时也会促进现代金融的革新。因此，加密货币是好是坏，我们不能妄下结论。在短期内，加密货币带来了金融体系的不稳定，但长期来看，它可能代表着未来金融的发展方向，它的出现可以说是解决当前世界各国货币问题的一种积极尝试。本文认为，世界各国应该重点关注加密货币的发展，不要轻易否认，因为只要对加密货币进行合理设计，予之合理的发展政策，加密货币很有可能发展成为未来社会的货币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