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pound总法律顾问：DeFi利率协议≠借贷协议

DeFi协议支持了很多类型的无许可金融服务，但截至今天，借贷（lending）还不是其中之一。

去中心化金融（DeFi）今年在加密货币行业占据了中心位置，而其中一种流行的DeFi协议被称为“借贷”协议，它们允许用户以基于市场供求关系的算法确定的利率，供应和借用数字资产。

虽然“借贷”一词被广泛使用，而且它是通俗易懂的，但这曲解了这些协议所支持的经济活动。这些协议的用户不提供信贷或欠债，而这是贷款交易的基本特征。用户通过超额抵押和自由市场清算（而不是借贷）安全地赚取利息。

本文将解释DeFi协议如何被错误地标记为“借贷”协议，术语“借贷”实际上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这些协议不支持借贷，以及为什么诚实准确地描述DeFi能做什么以及不能做什么，是很重要的。

DeFi用协议取代了机构

去中心化金融（“DeFi”）的最终愿景是建立一个自我主权的金融体系，其允许用户从事广泛的经济活动，而无需依赖可信的第三方。比特币和以太坊网络的底层，已经实现了发送、接收和持有金钱的简单活动的愿景，而DeFi则试图走得更远。

DeFi的核心思想是将传统机构提供的复杂金融服务，提炼成其组成规则和程序，并将其转换为自动执行的代码，这些自治协议，共享它们所在的去中心化网络的无需许可、非托管属性。截至目前，DeFi开发人员已推出了各种协议，支持各种各样的无中介经济活动，包括数字资产交换、支付、投资组合管理、衍生品交易、预测市场、私人交易等。

而其中一个流行的DeFi类别，包括所谓的“借贷”协议，用户可提供数字资产作为抵押品来赚取利息，借入其他资产，并创建跟踪美元等法定货币价值的稳定币。DeFi用户对这些协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仅过去几个月就有数十亿美元的资金流入了这些协议。

上图中，Defipulse.com网站报告称，截至2020年9月1日，有价值39.2亿美元的资金锁定在“借贷”协议中。

所谓的“借贷”协议是如何工作的

目前市场上有几种DeFi协议被称为“借贷”协议，这些协议都有其独特的特性和特点。尽管它们之间存在差异，但它们都依赖于相同的基本机制来发挥作用：超额抵押和清算。

为了方便起见，我将它们称为“利率协议”，用户首先将资产作为抵押品提供给协议。向协议提供资产有点像把钱存入银行账户，但没有第三方对这些资产拥有托管权，用户始终对自己的资产保持独占控制。

向协议提供资产的用户，可以从协议借用到其它资产，但这存在一个限制，可借用到资产价值总是小于其抵押的资产总价值。由于用户总是要提供比他们能借到的更多的抵押品价值，因此他们的头寸被称为超额抵押。

如果市场条件发生变化，使得用户的头寸超过其借款限额，比如，如果其提供的抵押品价值下降，或其所借资产的价值上升，则可以对其头寸进行清算。清算发生在第三方偿还用户的部分或全部借款资产时，并收取用户提供的抵押品作为奖励，通常这是一个折扣价。

例如，假设你希望使用利率协议，抵押ETH来借用DAI。你首先要向协议提供1000美元的ETH，然后，你可以从协议借取到部分该金额的DAI稳定币，这取决于协议的借用限额 。假设协议规定你只能借取到75%的抵押资金，那么你抵押1000美元的ETH，就只能借到750美元的DAI。你的头寸中，有250美元是被超额抵押掉了。

现在假设ETH的市场价下跌了4%，那么你的抵押资产不再是1000美元，现在它们只值960美元。你的头寸仍然超额抵押了210美元，但你现在已经超过了协议的借款限额，你所借取的750美元DAI，超过了你ETH贬值的78%以上，这意味着你的头寸将由第三方清算，第三方可以偿还你所借到的部分DAI，直到你回到限额以下。在这个时候，清算人可能会以DAI偿还150美元，并获得你抵押的价值160美元的ETH，这样就能获得10美元的利润，并使你的新头寸为抵押800美元的ETH，借取600美元的DAI，比率依旧是75%。

如你所见，超额抵押和清算的结合，旨在保持利率协议的偿付能力，也就是说，为了防止用户因其他用户借用资产而无法偿还所提供的资产，而无法收回其资产的情况。只要用户的头寸被清算，并且仍然处于超额抵押状态，这些协议就不会遭受资金损失，并且用户将能够随时提取其提供的资产。截至目前，该系统已被证明是有效的，它通过自由市场清算的经济诱因，而不是依靠可信赖的第三方来确保数十亿美元的资产。

借贷的核心与灵魂：信贷与债务

在讨论为什么利率协议不启用“借贷”之前，我们应该首先定义下“贷款”一词。简单地说，贷款是指一方把钱给另一方的交易，而另一方承诺以后会还钱，这通常是有利息的。每笔贷款至少涉及两方：给钱方（“贷款人”或“债权人”）和收钱方（“借款人”或“债务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贷款是金融生活中一个熟悉而普通的方面。你可能在某个时间点发放或收到了一笔贷款。事实上，你现在可能至少是一笔贷款的当事人。也许你借了学生贷来支付大学学费，或者按揭贷款来买房。也许你用租来的汽车或信用卡按月付款，又或者你把钱借给了朋友或家人。

在所有这些例子中，就像在每一笔贷款中一样，同样的基本要素在起作用：信任。当债权人给债务人钱时，债权人相信债务人会如约偿还。政府信任你支付学生贷款，信用卡公司信任你支付每月账单，而你会信任你的朋友或家人偿还你的钱。

信任在借贷中的重要作用，解释了为什么我们首先使用“信贷”一词。“信贷”一词源于对某事物“相信”或“信任”的意思，它在借贷环境中起着双重作用：

首先，它是指贷方提供给借款人的钱。贷方通过向借款人付款来“扩展信贷”，或通过允许借款人在未来要求贷款来提供“信贷额度”。

第二，它是指贷款人相信借款人会偿还贷款，通常是基于借款人的可靠性和偿付能力的声誉。获得贷款人信任的借款人被称为“信誉良好”或“信用良好”。

简而言之，信用是借贷的基本特征，也是必要条件。

信贷和债务的成本收益

重要的是，每笔信贷额度都与相应的债务相匹配。信贷描述了债权人对债务人将按承诺偿还贷款的信任，而债务则描述了债务人这样做的义务。

作为贷款的当事方，债权人和债务人为了追求不同的利益而接受不同的成本。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债权人可以取回他们的钱以及利息，债权人可以将其记为利润。为了获得这种利益，债权人通过在贷款期限内使用他们的钱来支付机会成本，并且失去了在其他地方花费或投资的机会。债权人还承担着借款人无法偿还贷款而导致债权人损失部分或全部资金的风险。这种风险通常被称为“违约风险”或“信用风险”。

另一方面，债务人获得的好处是将债权人的钱花在了债务人原本无法负担的成本上。为了获得这种利益，债务人以利息的形式支付“资本成本”，利息通常定期累积，比如每月，有时每周或每天累积，直到贷款全部还清为止。

债务人还承担着无法偿还贷款的风险，这可能会产生各种负面后果。根据贷款条款，债务人可能只需要支付一些额外的费用或罚款。但在最坏的情况下，债务人可能会陷入“债务螺旋”，在这种情况下，未偿还贷款的利息产生速度要比债务人还清债务的速度快，债务螺旋最终可能导致破产。

正如你所看到的，违约是贷款最糟糕的结果 —— 债权人可能会赔钱，而债务人也可能破产。因此，金融业已经花费数十年和数十亿美元建立了一个分析和量化违约风险的复杂系统。

该系统最著名的功能是信用评分和信用等级，它们用来表示债务人拖欠贷款的可能性。信用评分和等级会考虑债务人的付款历史、未偿债务额和可用信用额等因素。在美国，主要信用机构Equifax、益百利和TransUnion为个人消费者提供信用评分，而主要信用评级机构惠誉、穆迪和标准普尔为公司和主权机构提供评级。

即使有可靠的信用评分和评级，也不可能完全消除违约风险，实际上依旧无法确定债务人是否有能力偿还贷款。为了管理剩余的风险，一个老练的债权人通常会要求债务人签署一份法律协议，允许债权人在出现违约时“强制执行贷款”。这意味着债权人可以向法院起诉债务人，并就未偿还的贷款金额获得对债务人不利的判决。债权人可以根据判决扣押属于债务人的其他资产以清偿贷款。

既然我们已经讨论了利率协议的机制，和基于信用的借贷的本质，我们准备把这两个概念放在一起，并解释为什么DeFi借贷并不存在，至少现在还不存在。

DeFi基本上不做信贷或债务

截至目前，我们讨论了（1）借贷的核心特征是债权人信任债务人偿还贷款的能力，以及（2）DeFi的核心目的是如何消除作为金融活动要求的信任。如你所见，这些系统对信任问题采取了相反的方法。

实际上，利率协议的设计根本不涉及信任。如上所述，它们的偿付能力和健全性取决于超额抵押和清算机制，而不是信用和债务的预期和承诺。

请记住，信贷是指贷款人对借款人将偿还贷款的信任，通常基于借款人在可靠性和偿付能力方面的声誉。不同于借贷，利率协议的资产供应方不需要信任借款人偿还所借资产，事实上，他们通常根本不了解借款人。这至少有两个原因：

首先，与它们所在的去中心化网络一样，利率协议在默认情况下是无需许可的，这意味着任何有权访问互联网的人都可以使用它们。这意味着，如果不使用区块链分析服务，供应方很难或无法将真实世界的的身份与特定的借款人联系起来。

其次，DeFi交易是在“点对池”或“点对协议”的基础上进行的，这意味着用户向协议中存储的流动性池中的可交易资产提供或借用可替代资产，而不是向特定的交易对手提供和借用可替代资产。这意味着，供应方很难或不可能确定任何特定的借款人谁可以说是借用了他们的资产，而不是另一个供应方的资产。

还要记住，债务是指债务人偿还贷款的义务。与借贷不同，利率协议中资产的借款人没有任何偿还其所借资产的义务。事实上，借款人不必再支付任何款项。

DeFi借款人并没有得到基于还款承诺而花别人钱的好处，而是提前提供了超过他们以后可能欠下的全部金额的抵押金。借款人可以自由地离开，在不给放款人带来任何额外风险的情况下，永远不偿还他们所借的资产。这样一来，借款人将丧失抵押品，最终通过清算予以没收。不管是哪种方式，协议的目的都是全额返还放款人的资产。

换言之，超额抵押和清算旨在消除违约风险。放款人不必担心借款人无法偿还贷款，因为借款人是否首先还款并不重要。这并不是说利率协议完全没有任何风险，而是简单地说，它们不构成违约风险，而违约风险是借贷具有的特点。

简而言之，由于利率协议并不涉及信贷和债务，而且由于它们不依赖于信任，也不使用户面临违约风险，因此它们促成的交易，实际并不是贷款。

DeFi也不做担保借贷

值得承认的是，抵押担保并不是利率协议所独有的，它在借贷中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如此，我们在这里讨论的DeFi交易与抵押贷款是完全不同的。

在无担保贷款中，债权人完全依靠他们对债务人的信任来偿还贷款，再加上他们对法院的信任，在债务人违约时强制执行这些贷款。而在有担保贷款中，债权人还将债务人抵押的特定资产的利息作为贷款的抵押品。如果债务人违约，债权人也可以用抵押品来弥补损失。

但担保贷款中存在的抵押品并没有改变其基本特征——它仍然取决于信贷和债务。有担保债权人仍与他们信任的偿还贷款的特定债务人发展关系，通常使用信用评分和评级来评估债务人的信誉。抵押抵押品的债务人仍然承诺按照贷款条款在未来还款，并且不能在拿走债权人资产后轻易离开。贷款仍然存在违约风险，这可能对交易双方造成严重后果。

错误地认识DeFi协议，对每个人都是不利的

如果你读到了这里，你可能会想，为什么花这么多时间去解释似乎是语义上存在区别的东西，术语“借贷”一词很容易被公众所理解，谁会在乎它在技术上是否准确呢？

实际上，我们都应该对此关心。对于DeFi的未来而言，精确地描述我们正在构建的内容，并坦诚地承认我们尚待克服的局限性，绝非单纯的语义学。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以前通常是深思熟虑且稳定的DeFi行业，已经开始出现投机热潮的迹象，这让人联想起2017年的ICO泡沫。造成这种泡沫的部分原因是，开发者在吸引毫无戒心的公众投资的同时，夸大了区块链技术解决世界所有问题的潜力。到了今天，我们可以发现，绝大多数的ICO都是失败的，还有很多本质上属于欺诈。

尽管DeFi在关键方面与ICO不同，但非理性市场行为的危险性是一样的。没有办法阻止人们用他们的资产冒险，但我们至少可以帮助他们做出明智的决定。这意味着要准确地解释DeFi协议可以做什么，以及不能做什么，并且诚实地承认它们的破坏性有多大。

在此处讨论的协议的背景下，重要的是要认识到，超额抵押贷款市场与规模更大的基于信用的贷款的市场不同。如果任何创新技术能够颠覆几万亿的全球信贷市场，那将是非常了不起的，但在我们知道DeFi能够胜任这项任务之前，我们应该小心避免这样一个宏大的承诺。

此外，“借贷”一词还低估了利率协议所提供的独特利益和优势。当大多数人考虑“贷款”时，他们会立即正确地想到负债的概念。

通过承认利率协议不与信贷市场竞争，我们有权庆祝其在不使用户遭受信贷风险的情况下产生收益的能力。DeFi协议不提供借贷服务，这是件好事！

注：作者Jake Chervinsky是Compound Labs的总法律顾问，在这篇文章中，他解释了DeFi利率协议与基于信任的借贷之间的区别，在他看来，虽然“借贷”一词被广泛使用，而且它是通俗易懂的，但这曲解了DeFi利率协议所支持的经济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