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大数据与彼岸的记忆
传统治理和技术治理
有一种新词,人人都在谈论却没人真正知道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比如大数据和区块链。虽然它们常同时出现,但本质上,区块链治理模式和大数据治理模式基于两种截然不同的控制理念。
区块链保护匿名、隐私和个人自由,不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穷是富,是好是坏,都无所谓,人们的信任建立在对密码学、博弈论等一套技术所实现的制度之上,而不是基于对个人身份的判断。大数据则不一样。它通过不孔不入的监视和分析来挖掘你的身份、行为和思想,基于经验和概率造成的“成见”来分析和预测你的偏好和行为,从而加深对个人的控制。其本质,和监察社会(surveillance society)是一脉相承的。
拿最近风靡北京上海等城市的共享单车来举个例子:
共享单车是一种利用移动网络和智能硬件实现的共享经济模式,解决短途出行的问题,ofo(小黄车)和摩拜单车是最大的两个品牌。只要下载手机APP,扫自行车上的二维码,就可以开锁骑走单车,一次出行的费用一般不超过一块钱。
而单车共享面临的一个很大的挑战是安全问题,即如何防止被破坏和盗窃。ofo和摩拜都采用了技术和传统治理相结合的方式。然而,小黄车只是添加了一些技术元素的改良派,摩拜则是技术治理的革命派:
小黄车依靠社会身份建立信用,而摩拜单车平等面向所有用户。比如小黄车前期版本只有在校师生才可以凭证注册使用,现在也仍对校内外人群差别定价。
小黄车依靠道德约束防止作恶,而摩拜单车利用电子锁杜绝作恶可能。小黄车的机械锁很容易被撬开,作恶成本很低。反观摩拜单车,必须通过扫码智能开锁,根本无法手动撬开。
小黄车采用牌照管制和人工管理来限制车辆的流动,而摩拜单车则没有此类限制。比如,小黄车规定只有尾号为双数才能骑出校园,并安排看车大爷在校门口筛查和拦截,而摩拜单车则可以在城市里自由流动。
我认为,小黄车的人工治理将很难适应物联网时代井喷式增长的智能设备的量级。而像摩拜单车这样研发真正的智能硬件并加强技术治理才是正确的发展方向。
区块链在这个意义上大有所为,因为它依靠基于密码学的共识机制、自动执行的智能合约等技术条款(Tech Code)来加强内部治理,而不是过分依赖外部的人治和法条(Legal Code)。
数字圆形监狱
互联网之所以能成为赋权的工具,是因为匿名带来解放。
而小黄车治理和大数据治理却破坏了这一点。他们通过分析职业、圈层、人脉等信息来对人分类分层,以此决定某人是否值得信任。这将在无形中加深固有的偏见,造成进一步的歧视和分化。
还拿小黄车举个例子:
我本以为单车不分男女,但一个妹子告诉我,小黄车其实有两种,那种前叉有横杠,坐高把低的车是男式的,因为坐高把低可以让人骑得更快,而且上车时腿是从车后面迈过去的,像骑士上马一般;而另一种没有横杠,前叉是一个下凹的弧度的车才是女式的,因为女生喜欢穿裙子,如果从车后面把腿迈过去,可能会春光外露。
这精巧的设置让我想到了朱迪斯巴特勒的观点:“性别是一种角色扮演”。高级的控制不是显而易见的强制,而是对你的肉体和行为进行规训,让人内化自己的性别、种族和阶级身份,而这种规训,伴随着大数据的运用,正在愈演愈烈,无孔不入。
早在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时期,边沁便提出了‘圆形监狱’的理论,人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monitoring)之中;20世纪70年代,福柯发展了该理论,提出了“全景敞视主义”,指出圆形监狱还是一个改造人的实验室,除了监视和收集信息,还要处理信息,比如分析人们的行动规律和异常举动,从而完善监管(surveillance)形态。
如果说在互联网时代,技术监视可以被比喻为奥威尔在《1984》中所描述的永不疲惫的“第三只眼”,那么在物联网和大数据时代,“第三只眼”将可能进入更高级的层次。物联网的感觉层可以利用GPS、二维码、磁条和各种传感器等来追踪对象和识别物体,计算层可以通过大数据挖掘对个人画像和行为预测。而最关键的是,物联网的泛在性(ubiquitous)要远远大于互联网。每一个物体理论上都可以成为无缝连接的物联网上的一个节点。
这使得我们很有可能进入隐私透明化的时代。
分布式攻击
而这种泛在性,不仅侵犯了个人的隐私和自由,还造成了严重的安全问题。赛博空间(cyberspace)正在演变成一个权力斗争的场域,企业、政府、黑客和网民都在进行着力量的博弈。
在“数字监狱”里,不仅“囚徒”的隐私透明化,就连“狱警”自己也难以逃脱无处不在的技术监视。比如各国的政客们最近就上演了一出出比网络安全剧更好看的戏码。
韩国总统朴槿惠的闺蜜崔顺实的电脑中,居然存有200份“总统密档”和44份总统演讲稿,而希拉里也被爆出“邮件门”,维基解密公布的她与ISIS暧昧关系的邮件可能断送其政治前程。有人戏称,美剧《纸牌屋》、JTBC的韩剧《密会》等的编剧们都应该引咎辞职,因为他们创作的艺术作品只做到了源于生活,却完全没有高于生活。
而互联网瘫痪,数字经济崩盘也已不是科幻片中的场景,变成非常现实的威胁。比如上周,美国遭受使得半个互联网瘫痪的DDOS攻击。DDOS攻击即大规模的分布式集群对一个中心服务器发动的超载攻击,导致网站崩溃。在PC机的时代,操纵数千万个电脑同时发动攻击成本很高,就像雇佣一个装备齐全的正规军很难。而在物联网时代,操纵千万量级的僵尸机简直不要太容易,手机、摄像头和身上的任何智能设备都可能被恶意代码攻击变成僵尸机,这和战争时期时妇孺皆兵同理。随着智能设备的数量呈几何式增长,大规模操纵设备的成本降低,可以预见DDOS将会成为未来主流的攻击手段。
凯文凯利所说的失控,已经体现在当今的恐怖袭击之中,线上的黑客和线下的恐怖组织都呈现出了分布式、大规模、自组织的特点。而目前的反恐却仍采用中心化的结构和自上而下的控制体系,这使得安全治理显得很没有效率。面对未来巨大量级的分散袭击,区块链试图建立的分布式治理可能比中心化的机构更有利于保护系统安全。
自由与安全
尽管现在区块链仍处于婴儿阶段,并不可能解决一切顽疾。但是,在去中心化的攻击特性之下,应探索去中心化的应对之策;在人机交融的世界,应尝试技术治理(Tech Code)和法条治理(Legal Code)的结合。在这个背景下,区块链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除此之外,科技归根结底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意义自身。
大数据治理已经给我们带来的无孔不入的审查和控制,这与互联网自由、平等、普惠的精神背道而驰,而区块链的匿名机制却可以为每个人保留一块不受侵犯的精神角落。
就像斯蒂格勒在《技术与时间》提醒我们的那样,真正的回忆,不是对现世的回忆(基于事件和事实的回忆),而是对彼岸的回忆,即对“人是什么”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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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本文版权归属原作所有,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比特范的观点或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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