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的微观结构与去中心化变革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P2P，C2C等直接交易的现象逐渐增多，部分商业组织中“中心”的作用逐渐被弱化的过程一般被称为“去中心化”。当下区块链电子货币等以去中心化为典型特征的新金融发展越来越快，而相关理论研究对这一进程的支撑与引导却显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在逐渐失去理论支撑与引导的背景下，社会对新金融发展的可持续性与发展方向的分歧日益增大。

交易的微观结构

交易的目的，是在既定的约束下，通过交换物质或权利，实现双方效用的帕累托改进。

一个完整的交易，应当包含三个基本元素：参与交易的主体，用于交换的物质或权利，交易过程的时间序列。

交易费用与不确定性。由于交易不是瞬间结束的，交易启动后，存在外来因素冲击或交易对手不正常履约的不确定性，应对交易中的不确定性是交易费用产生的主要原因。威廉姆森（Oliver·Eaton·Williamson）：交易中的不确定性是交易费用产生的主要原因。

不确定性与信任关系

交易启动后，一般会在某个时点进入非对等状态，使得交易一方产生不正常履约的动力，用纯粹的市场手段（如执行附加条款，或某种形式的预先预防）处理这种情形的费用极高，于是信任关系在处理这类不确定性的优势就出现了。

信任关系是指交易双方在无限期博弈背景下，彼此采取合作策略（无限期博弈下的最优策略）应对不确定性从而实现降低交易费用的“约定”。

每组信任关系的建立都包含信用提供方与信用接受方，信用提供方指被信任的一方，一般拥有较好的信用，信任接受方指愿意相信对方的一方，一般为了达成交易愿意承担对方不正常履约的不确定性。一般而言，信用提供方的信用越好，信用接受方承担的不确定性就越低，信任关系就越容易建立。

信用一般是过往多次交易逐渐累积而成，随着互联网的普及，获取交易对手过往交易经历以识别对方信用水平的成本大幅降低，也因此，特别是在从事标准化业务时，信用提供方非常容易累积信用。

去中心化——信任关系重组织

交易中每一个信任关系的借用背后，都代表着相应不确定性的存在与相应交易费用的产生，一项交易中对信任的需求越高，交易费用就会越高。随着技术的不断创新，一些底层设施发生改变，在降低交易费用的理性行为驱使下，以人与人的信任转向人与技术的信任为代表，交易过程中的信任关系得以重新组织，导致中心的作用逐渐弱化——去中心化！

以信息传播为例，互联网让信息传播的成本降为0，信用提供方累积信用的成本迅速将至极低水平，信用接受方承担的不确定性也大幅降低。特别是中间商向交易所的转变中，中间商对供需双方分别交易成为实际的交易中心，而交易所并不参与交易，转变为信息服务中心，中心的功能相对减弱。可以看到，由于信息服务累积信用的便捷性与低成本性，以及交易过程中对信任关系的需求减少，整个交易过程得以更低成本的重新组织。

去中心化的可持续性与相关金融业态变革

去中心化是降低交易费用的理性行为驱使下的结果，是底层设施改变后，以人与人的信任转向人与技术的信任为代表的信任关系重组织现象，因此是可持续的。

一般倚重信用优势或倚重信息不对称而立足的传统企业，可能会受到一些冲击，主要是互联网上信息传播的成本为0，人们获取信息的成本和识别目标事物的风险的成本越来越低，从而对交易中介和信用背书的需求逐渐减弱。

电子货币与法币。央行作为发行的中心，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交易效率，但超发的不可控带来的通胀与汇兑问题容易导致市场畸形。电子货币由于其公开性、可设计性与去中心化等优良特征，在造成通胀与汇率制定的问题上远优于法币，同时由于电子货币的无国界性，一国政府几乎禁止不了本国居民持有他国货币，在全球博弈下，各国加速发展电子货币占领领先优势或主导权是唯一出路。

信用评级机构。信用评级机构一般在信息传播效率低的背景下，为弥补金融业信息不对称的弊端，针对特定的金融产品或企业本身，为交易双方提供有信服力的风险评价以降低双方的交易费用。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信息不对称逐渐下降，人们获取信息与分析风险的成本不断降低，对第三方信用评级的需求将会逐渐降低。事实上，不管从成立时间看，穆迪（1909）惠誉评级（1913）标准普尔评级（1941），还是次贷危机时期普遍发生的评级造假事件看，信用评级机构的需求逐渐减弱都显得有些必然。

P2P与银行。两者实现的社会功能接近，都是将A群体的资金对接至B群体，满足B群体的资金需求和A群体的收益需求。决定两者胜负的是倒闭风险的处理，银行的风险由央行管理一般会带来低效，而P2P的风险暂时无法转移——现阶段阻碍P2P发展的最主要原因。但由于P2P信息透明，外界一般能够识别其风险水平，借助一些衍生品让P2P风险在市场内自由转移并不困难（《市场自发处理P2P倒闭风险的探索》有进一步介绍）。可以想象P2P倒闭风险实现自由转移后，政府停止对银行兜底后的两者未来发展的差异。

注：交易费用指某项交易从交易发生前到交易完全结束的所有参与者花费的费用之和。包含交易发生前寻找、识别交易对手的成本，交易过程中执行交易条款的成本，以及交易结束后发生纠纷的概率与对应的可能损失。

【作者】舒国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