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欧元的构想和前景

前言：英国《金融时报》法兰克福分社主任马丁•阿诺德（Martin Arnold）专访欧洲中央银行执行董事法比奥•帕内塔（Fabio Panetta）。全文均由英国《金融时报》法兰克福分社主任马丁•阿诺德提出问题，欧洲中央银行执行董事法比奥•帕内塔进行回答：

问题1：欧洲中央银行（ECB）现在快要做出决定，是否开展数字欧元的进一步研发工作。你们近期已经完成了数字欧元的公开意见征询，其中受到最多关注的是用户隐私。所以想请教一下：你们打算如何应对人们对于隐私的关注，同时保证反洗钱、反逃税等必要合规工作的顺利开展？

回答：我们（指欧洲中央银行，下同）认为，如果央行开展数字支付相关业务，用户隐私可以得到更好保护。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央行与私人企业不同，我们对于数字支付工具涉及的用户数据没有存储、分析或用于盈利的目的。我们不追求利润最大化，而是为了公众利益而工作，这是我们与私人部门的最大的区别所在。前段时间的公开意见征询结果也支撑了这一观点：相较于私人公司，人们对于由央行这样的公共机构管理用户数据更感安心。

我们可以通过多种方式保护用户隐私，并同时开展法律要求的反洗钱、反恐融资和反逃税等相关违法交易检查。

问题2：具体要如何实现呢？

回答：首先，我们可以对用户数据进行隔离处理。假设我要给您转账：我是付款人、您是收款人。我可以先向自己的开户行发一个支付交易请求，该行收到请求后向支付执行模块发出一个代码，执行模块再将转账金额从一个代码划转到另一个代码。对于交易执行者来说，它并不知道这笔交易中付款人和收款人的真实身份，在这笔交易完成时，支付链条上没有一方可以获取所有的交易信息。上面只是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还可以使用经过加密的代码。再比如，我们可以实现小额线下支付，在此情况下，除了收款方和付款方的电子钱包，再没有第三方会记录交易数据。人们有望在离线状态下完成70（或100）欧元以下金额的小额支付。

问题3：但是如果要设置用户的交易限额，最终不还是需要通过联网来验证用户身份吗？

回答：对于这类小额交易，其实可以不做身份验证。我们没有理由要去追踪所有的交易，虽然可能存在洗钱、恐怖融资和逃税等违法行为，但除非是将大额资金拆分成多笔小额支付来逃避监管，一般情况下小额交易的风险较低。在以往实验中，我们曾通过“数字欧元不记名代金券”的形式，实现在一段限定时间内、限定金额的匿名转账。所以我们的理念是控制相关管控措施的性价比。对于非常小额的支付交易，我们可以允许完全匿名，但总的来说，“保密”和“隐私”这两个概念与“匿名”是不同的。我们必须非常谨慎地考虑完全匿名，因为在完全匿名和遵守基本监管规定（如反洗钱、反恐融资和逃税等）之间，我们需要做出必要的取舍。同时也别忘了，公众可以继续使用现金，以满足匿名交易的需求。借助科技的力量，我们既可以让用户对其数据的使用方式感到安心，又可以在事后还原某一笔交易，以便警方调查可能的违法犯罪行为。我们与私营支付企业不同，后者关注交易数据的商业价值。我们已经和一些国家的央行完成了针对数字货币保密性的初步实验，相关实验报告会在未来发布。所以我们正在探讨保护隐私的可能实现路径，这么做的原因显而易见，您刚才提到的公开意见征询结果，就突出体现了公众对于隐私的关注，隐私保护是排在第一位的需求。

问题4：那么您怎么看待这种说法，即：欧洲央行既然是公共部门、不牵扯商业利益，那么会不会以政府名义来调查用户的资金使用情况？

回答：从公共机构可以被公众所信赖这个前提出发，我们会设立适当的治理结构来避免数据滥用。我们将在欧盟的立法体系之内行动，该体系目前在用户数据保护方面是世界领先的，我们会与一名独立的数据保护监察官打交道。

问题5：您能再透露一些数字欧元项目的相关信息吗？该项目包括哪些内容呢？

回答：我们目前所做的测试主要是为了初步了解不同技术的优缺点和局限性，比如说，在处理支付交易时保证保密性。在这一初期阶段，我们组织了4个子项目，分别测试在中心化系统中运行数字欧元、在去中心化系统中运行数字欧元、在兼具中心化和去中心化的复合系统中运行数字欧元，以及离线交易的可行性。如果今年7月得到欧洲央行管理委员会的批准，我们将进入数字欧元设计的正式调研阶段。两年后，我们会向管理委员会汇报调研结果，同时因为数字欧元的落地需要对相关法律进行变更，我们将与其他欧洲权力机构（如欧洲议会、欧盟委员会、欧洲理事会，以及欧元区各国等相关方）进行充分互动。如果一切顺利，在两年调研结束时，我们会对发行数字欧元（如果未来决定发行的话）所需采取的步骤具备更加清晰的认识。之后可能再用三年左右的时间去实施决定采用的数字欧元发行方案，在此期间，我们将与科技公司和商业银行合作研发数字欧元的终端用户功能，以便将数字欧元整合到现有的支付产品和服务当中。

问题6：为什么发行数字欧元需要上升到立法层面？

回答：因为现行欧洲的法律体系并不存在可以明确界定数字欧元的相关条款。针对设计特性的不同，可以给数字欧元定义不同的法律基础。现存法律体系需要为数字欧元的出现做必要调整，比方说，为了便于反洗钱机构的事后调查，需要允许他们在调查银行账户交易情况的同时，也能够调查基于数字欧元的交易。

问题7：请允许我转换到另一个话题：现在有些人会搔着头问：你们所设想的数字欧元项目是要解决什么具体问题呢？或者说发行数字欧元的意义究竟何在？

回答：首先一点，从古希腊到古罗马，再到查理曼帝国，多少世纪以来，主权国家一直在向公众提供所谓的主权货币，这是价值贮藏的最终手段。我们欧洲央行目前正在做这件事（发行欧元），并打算继续做下去。那么我们为什么要用数字欧元来做这件事呢？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人们使用数字支付越来越多，使用现金支付越来越少；二是人们在线上购物越来越多，而在电子商务领域，使用现金较为困难。因此人们直接使用央行货币进行支付的情况正在变少。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数字时代，所以通过引入数字欧元，可以改变人们使用央行货币支付，以及与央行资产负债表进行直接交互的方式。

问题8：所以你们是在应对纸钞的衰落吗？但是人们完全可以通过电子货币来完成数字化支付，而非必须通过数字欧元来完成。比方说现在我坐在这里操作一下手机，不就可以在线上购买几乎所有的商品和服务吗？

回答：在北至芬兰、南到塞浦路斯的欧元区，目前还没有一种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的数字化支付方式

问题9：使用维萨卡不行么？

回答：首先，维萨卡不能走到哪用到哪。如您所知，即使在我们法兰克福（欧洲央行总部所在地）这边，您也无法在每家商店使用维萨卡或美国运通卡购物。另外这些卡的使用成本也比较高；其次，我认为不仅仅是为了存续央行货币和发行职能，还有其他原因：首先，我们将提供一种无风险支付方式，我认为人们有权直接与央行资产负债表进行交互，作为唯一的无风险机构，其发生风险的概率甚至比主权国家还要低。大部分情况下，商业银行负债与中央银行负债颇为类似，但在有些情况下，二者有本质区别。您还记得在金融危机发生时，商业银行之间不再彼此信任了吗？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商业银行还是普通民众，都不再把商业银行负债视作是无风险的。因此在经济体中，必须要有一种无风险支付手段和金融工具，这就是中央银行负债。

问题10：你们是否也担心来自加密货币或其他中央银行货币的威胁呢？

回答：这并非我们开始相关研究并在未来可能正式发行数字欧元的理由，但确实存在来自其他实体发行的数字货币的潜在威胁。这可能是某种所谓的全球稳定币（这里可能是指Libra）或是由某个主权国家发行的数字货币。如果人们希望使用数字支付方式，而我们没有为其提供相应的支付选项，第三方一定会趁虚而入。所以我可以跟您介绍很多原因，而且也不仅仅与支付相关。我认为这一历史性的变革将不仅改变金融系统的运行方式，还将改变公众对于各类数字支付工具的态度。这将从金融系统甚至全社会的层面，对未来支付系统的运作方式带来基础性变革，这一前景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问题11：您是否认为公众在使用数字欧元时会有非常不同的体验？因为从法律角度来说，他们将直接持有对央行的资产。但是无论如何，数字欧元最终还是得体现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这与手机银行上的存款数字是一回事吧？

回答：大部分情况下确实如您所说，但在有些情况下就大不一样。过去金融危机给我们的警醒是深刻的：公众并非不会做出区分，大部分时候，他们无需在不同机构提供的支付方式之间做选择。但在有些情况下，人们对不同的支付选项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并会做出优化选择。除非商业银行的存款风险升高，人们并不会特别在意持有银行活期存款或是现金，但在面临金融危机时，人们会非常在意不同支付方式的区别，并非常认真的开始进行选择。

问题12：一些人猜想欧洲央行会直接运营数字欧元账户，这是真的吗？你们是否更有可能将相关管理和运营工作外包给商业银行和金融科技公司来做呢？

回答：央行直接负责管理个人数字欧元账户的做法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我们几乎不可能采取这种模式。为什么呢？首先，目前在欧洲大约有200万或更多的商业银行雇员，面向大约4亿客户提供金融服务。对于雇员人数有限的欧洲央行来说，这实在是力所不能及的繁重工作。所以即使我们有意直接管理个人数字欧元账户，也没有能力做到，我们虽然可以高效工作但仍然无法实现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其次，我们不想看到发行数字欧元会改变金融系统的结构或影响金融部门的稳定运行。目前商业银行可以向公众提供非常丰富的金融服务，未来他们可以向公众提供各类基于数字欧元的增值服务。商业银行在获客、识客及反洗钱调查等方面比央行做的更好，央行事实上无法独自完成所有这些工作，所以即使在理论上可行也不太可能真的这样去做。我们希望数字欧元可以成为某种“原材料”，我们把这些“原材料”批发给商业银行，由他们去向公众兑换（就像他们现在提供取现服务一样），同时商业银行在现有服务中也会加入数字欧元选项。

问题13：你们只与商业银行合作吗？

回答：这个说法不太确切，应该说未来提供数字欧元支付服务的仍将是各类合规的和受监管的支付中介机构，因此我们不会只与商业银行合作。

问题14：发行数字欧元会使私人部门的创新活动受到冲击吗？

回答：就向公众提供服务而言，我们属于比较特殊的机构，大体上来看，私人部门的服务提供者希望从竞争对手那里争夺市场份额，而欧洲央行没有这种想法，我们想做的恰恰是尽力消除数字欧元可能在支付领域对商业银行和创新活动的不利影响。我认为数字欧元将会促进，而非遏制创新，我们不会将商业银行挤出支付市场，因为数字欧元是由央行提供的、支持金融体系创新、进步和效率提升的公共产品。

问题15：明白了，那么你们首要的关注点之一就是：避免以任何形式导致商业银行系统的不稳定，或是在金融危机时加速公众对商业银行的挤兑？

回答：您的理解完全正确！我们正在思考如何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我们希望提供的是一种支付方式而非投资标的。为避免对商业银行存款的挤出效应，我们正在探讨可能的应对措施，其中之一就是给个人用户设置数字欧元账户的余额上限，比如您最多可以持有价值3000欧元的数字欧元，超出部分将被退回银行账户；另一选项不设置余额上限，但是规定账户余额超过一定限额，就可能面临负利率等负激励措施。比如3000欧元以内的数字欧元享有与现金同等的待遇，即不会被加收负利息。但如果您出于种种原因想持有超出限额的数字欧元，那么就必须接受相应的负利率惩罚。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如果公众可以持有任意金额的数字欧元，意味着在金融危机来临之前、人们预感商业银行会出问题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把所有商业银行存款转为数字欧元，这将导致金融体系的动荡。顺便提一下，这些由欧洲央行最早提出的设计思路，目前也在全球范围内得到了广泛讨论。

问题16：那么您个人更倾向于哪一种管控措施呢？

回答：目前尚不确定，只有在向各利益相关方、民众、商界以及商业银行广泛征求意见后，我们才能做出最终决定，另外每一种选择，都有相应的政策含义和利弊得失。比方说，余额上限的效果更加直接，只要达到3000欧元您就无法再继续向数字欧元账户转账了。但这个做法也存在弊端，比如您的数字欧元账户里已存有2800欧元，如果我欠您500欧元，要向您的数字欧元账户里转入500欧元，那么超出3000欧元限额部分的那300欧元应该如何处理？要么是系统判定交易失败，从而带来交易结果可能不确定的严重问题，或是通过建立一种溢出处理机制，将超出限额的300欧元转回您的银行账户，但这又需要您得先有一个银行账户，这就与我们所奉行的普惠金融的理念相背离了。我们会向普通银行账户提供免费兑换数字欧元的渠道。相较而言，按限额分级计息的方式更易被市场接受，但是效力又似有不足。因为在金融危机中，一旦您担心自己的存款银行要出问题，我们其实就很难实施足够强力的惩罚措施，以至于让您停止将银行存款兑出到数字欧元账户。所以在公众担心危机将要来临时，为了防止出现银行挤兑事件，我们只能将数字欧元的负息计息门槛进一步降低，但这一做法本身就是某种危机来临的信号，需要非常谨慎的操作。所以您现在应该了解了，虽然有设置余额上限和分层计息等政策选项，但实施起来都是各有利弊，也就是没有所谓的万全之策。

问题17：请问数字欧元会使用区块链或分布式记账技术吗？

回答：在我们所做的测试里，使用过两种不同的系统。其中之一是被称作TIPS的中心化账本系统，我们利用该系统分析数字欧元设计在实际中的运行情况，如该系统每秒可以处理多少笔交易、完成每笔交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等，我们使用TIPS系统取得了令人欣喜的测试结果：即每天可以处理数亿笔交易，且每笔交易几乎都是瞬时完成的。我们也考察研究了分布式账本技术(DLT)。虽然目前已有商业银行在使用不同的DLT技术来完成金融交易，但还没有哪种DLT技术可以满足4亿用户的日常交易需求。我们还测试过一种结合了中心化和分布式设计优点的复合系统（毕竟没有理由不能同时使用两种看似相反的设计），比方搭建一个拥有不同节点的中心化系统，各分布节点可与后台中心交互，从而让整体系统的效力实现倍增。当然，这方面的研究IT专家们更有发言权。

问题18：您如何看待针对加密货币和稳定币的监管？您是否认为稳定币需要接受更加严格的管控？

回答：目前市面上存在着一些不稳定币，这些虚拟货币如要成为稳定币，一个必要但非充分的条件，就是需要接受监管。显然，各类虚拟货币不仅对个人持有者，也对金融体系带来了一系列的风险。所谓的稳定币或者不稳定币的基础逻辑是什么呢？简单来说就是：稳定币的发行者将出售虚拟货币所得用于投资各类储备资产，但这些所谓的储备资产的价值并不稳定，这些资产可以被称作低风险资产，但绝不是无风险资产。另外也不清楚这些稳定币的发行者是否持有足够数量的储备资产，以覆盖流通中的虚拟货币的总值。因此，储备资产的价值可能会波动，而稳定币的价值也有可能随之改变。在金融形势紧张时，由于背后支撑资产的价值可能会大幅波动，稳定币的价值也可能会因此而剧烈波动，稳定币的持有者很有可能向发行者申请赎回，这往往意味着挤兑的开始。与商业银行系统不同，虚拟货币领域目前尚无任何监管：没有存款保险制度、没有央行提供的应急流动性支持等，因为央行不能使用公共资金去拯救那些从未认真履行过审慎监管要求的高风险机构，也就是说稳定币的运行机制存在先天的不稳定性，从这层意义来说，它们也是不稳定币。如果我们对稳定币开展合规监管，也许它们会变得更加名实相符吧。事实上，只有央行发行的货币才是真正稳定的。目前在虚拟货币监管方面，欧洲位居世界前列。欧盟委员会关于对加密资产市场（MiCA）采取监管的立法提议，将有望启动一系列合规和风控机制，以降低虚拟货币对消费者和金融系统稳定性的所带来的风险。这一立法提议实际上也释放了一个信号：只有在相关监管到位后，稳定币才有可能在欧元区开展正式的业务活动。与此同时，我们也期待构建一套相应的监管框架，我们正在论证新的用于欧元支付工具的监管框架，也就是所谓的PISA监管框架，该框架在落地实施时也将涵盖对稳定币的相关监管。总之，在监管到位后，我们才能探讨正式引入稳定币的可能性。

问题19：那么在监管没有到位的情况下，你们目前如何管控比特币及类似的加密货币呢？

回答：目前还没有任何正式的监管机制可以阻止欧元区的投资者购买加密资产。加密资产既不是货币也不是钱，它们所承载的风险非常高！我觉得需要对加密资产进行谨慎的监管，也就是前面提到的欧盟委员会关于对加密资产市场（MiCA）采取监管的提议，PISA监管框架也为我们提供了对加密资产进行监管的可能。

问题20：对于加密资产的监管意味着什么呢？

回答：对加密资产的监管困难重重,因为加密资产是分布式记账，没有一个具体的法律实体可以为之负责，它们可以存在于中国、瑞士、南美，或者其他任何地点。但是如果有支付公司参与发行虚拟资产，我们才可能有监管的抓手。

在我看来，加密资产是非常危险的产品。它们本质上不是货币，而是一些非常有利于赌徒的数字合约。我们应当尽力保护消费者的权益，另外我们从近期发生的一些事件可以了解到，这些加密资产主要是被用于犯罪活动。另外大家所熟知的比特币挖矿行为，还存在消耗巨量能源的问题，这显然也是不可持续的。

问题21：何时才能正式开展对加密资产的监管呢？比如您说的PISA框架何时可以落地实施？

回答：但愿在今年年底，当然我们需要前面提到的MiCA监管制度落地，MiCA与PISA是互为补充的关系。

问题22：让我们再聊聊数字欧元对货币政策的可能影响吧？您前面谈到通过征收负利来防止公众持有过多的数字欧元，这会不会带来更加严重的负利呢？

回答：不会，因为首先我们并不打算让现金退出流通，另外在对超出限额的数字欧元征收负利后，如果我们将利率调的过低，人们就会因为持有成本而将其转回现金，并最终形成均衡利率。

我们并不是因为想以任何方式改变货币政策的实施方式，而引入数字欧元；我们也不打算消灭现金。我们永远不会通过数字欧元来实施货币政策，也不是一开始就打算通过数字欧元来进一步推行负利率,毕竟我们会继续向公众提供现金的。

问题23：能谈一下数字欧元的发行及相关成本吗？

回答：目前我们欧洲央行需要支付印制纸钞的成本，虽然这一成本没有分摊到公众头上，但我们也没有因此亏损，因为我们从发行中获得了铸币税，也就是纸钞面值与发行成本之间的差额。与此类似的是发行数字欧元，虽然我们不会将发行成本分摊给持有者，但是我们肯定不会因此而亏钱。铸币税的存在意味着我们将拥有不断扩张的资产负债表，我们可以通过正常的市场投资行为获得收益。作为数字欧元设计正式调研阶段的一部分，我们将探讨数字欧元的总体架构，以及利益相关方将如何在交易中收费，当然，公众使用数字欧元是不用付费的。我不认为发行数字欧元的成本会很高，基于我们已经在批发及零售支付领域获得的经验，假设我们借助现存的TIPS技术，同时鉴于各国央行已在使用DLT技术，相关成本是完全可控的，而且收益会较为可观，获得更多的铸币税也是央行实现资产负债表规模稳步增长的途径。

问题24：那么第三方支付公司能从中获得收益吗？

回答：欧洲中央银行不会向公众收取数字欧元的使用费，第三方支付公司可以通过提供支持数字欧元的相关服务来盈利。但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涉及商业银行、第三方支付公司和消费者之间的互动。另外我们还需要确保市场竞争，以保护消费者不会被收取过多的服务费用。

问题25：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数字欧元会如何改变金融体系和货币体系呢？

回答：数字欧元对于数字化进程是一个巨大的推动力，其让所有人在数字时代都可以使用一种安全、无风险和免费的支付方式。我们目前仍然处于过渡时期，但是如果再过20年，所有人应该都能用上数字支付工具。但我不确定所有人都会使用数字方式进行支付，所以数字欧元和现金未来是可以并存的。我们还可以更低的成本提供可编程的产品，用户可以在日常交易中设置自动付款，如支付账单、路费、购买电影票、支付停车费等。

问题26：最后一个问题：未来数字欧元是只能在欧元区流通，还是可以在欧元区之外使用？如果可以跨境使用，是否会侵蚀一些小国的货币主权呢？

回答：确实存在这样一种危险，这也是我们正在考虑哪些潜在用户可以使用数字欧元的原因。在欧元区，3000欧元的限额已经可以满足当下大部分民众对于现金的需求，但在一些人均GDP相对较低的国家（其中一些位于欧元区附件），从银行账户转出3000欧元到数字欧元账户的行为如大量发生，将有可能引起该国金融系统的动荡。有鉴于此，我们会非常谨慎地考虑是否让国外用户获取数字欧元并施加限额管理。当然，来欧元区的外国游客可以在限额范围内使用数字欧元。

最后，数字欧元可能还有一个更为积极的国际应用前景，即实现更加高效的跨境支付。我们已在国际层面开展相关合作，如果央行数字货币具备一定的互操作性，那么可以最大化其所能带来的好处，让跨境支付变得更加便捷和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