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普及与跨越：移动支付竞赛

移动支付是一项改变全球支付行业的前沿创新，一些发达经济体如美国，却在移动支付的普及上落后。作者构建了一个动态模型来解释这个问题，并揭示发达经济体过去在采用银行卡支付技术方面的成功是如何阻碍它们在移动支付的竞争中前进的。该模型通过匹配银行卡和移动支付的跨国普及模式，解释了为什么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青睐不同的移动支付方式。

引言

肯尼亚是移动支付普及的早期成功案例。移动支付被推出后的四年时间里已经被肯尼亚近70%的成年人所接受。肯尼亚的移动支付技术依赖于短信服务，而中国推出的基于智能手机和二维码的创新使移动支付交易量经历了爆炸式增长。2017年，中国移动支付交易额2768亿笔，相当于人均交易额200笔。

美国凭借着50年代末通用信用卡和80年代中期借记卡的成功推出，在支付行业保持了几十年的全球领先地位，而在移动支付的普及方面似乎有些滞后。美国银行卡支付的普及率明显高于肯尼亚和中国，但移动支付的普及率却远远低于肯尼亚和中国。

这引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像肯尼亚和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在银行卡支付方面落后，而在移动支付阶段却跃入世界前沿？美国是否失去了支付领域的全球领导地位？美国政府是否应该实施促进移动支付的政策？

数据与典型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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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研究全球移动支付的普及模式，我们整理了一个涵盖94个国家借记卡和移动支付普及率的新数据集。我们的样本国家占2017年全球GDP的91.4%。

首先，我们将样本分为三个收入组：低收入国家（即人均GDP < $2,500）、中等收入国家（即$2,500≤人均GDP≤$30,000）和高收入国家（即人均GDP > $30,000）。然后区分出样本中每个国家使用的不同支付技术。不同国家在移动支付技术选择上存在明显差异：大多数中低收入国家选择替代银行卡的移动支付，而大多数高收入国家选择补充银行卡的移动支付。考虑到移动支付是一项相当新的技术创新，由于信息或协调摩擦，一些国家（包括我们的数据集未覆盖的国家）可能还没有完全引入移动支付。我们删除了普及率很低的样本，并按收入-国家类别添加回归曲线。由此可见，移动支付的普及率与人均GDP呈现非单调关系:在低收入国家增加，在中等收入国家减少，在高收入国家再次增加。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总结出如下关于银行卡和移动支付跨国普及模式的典型事实:

(1)银行卡的普及有着正向的收入效应。

银行卡的普及率随着各国人均收入的增加而增长。

(2)移动支付的普及有着非单调的收入效应。

移动支付的普及率在低收入和高收入国家随着人均收入增加而增加，而在中等收入国家随着人均收入的增长而下降。

(3)在移动支付普及方面的超越。

部分低收入国家在移动支付的普及方面超过高收入国家。

(4)不同国家的技术选择不同。

中低收入国家主要采用替代银行卡的移动支付技术，而高收入国家主要采用补充银行卡的移动支付技术。

模型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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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构建了一个理论来解释发达国家在普及银行卡支付方面的早期成功，以及它们在银行卡支付方面的优势后来如何阻碍它们普及移动支付。

在我们的模型中，现金、银行卡和移动支付三种支付技术相继出现。更新的支付技术降低了进行支付交易的可变成本，但它们需要固定成本来实现普及。因此，当银行卡在现金之后出现时，高收入的消费者发现它更有吸引力，这解释了发达国家的高普及率。然而，当移动支付在银行卡之后出现时，现有银行卡用户和现金用户的使用动机显著不同。由于银行卡支付的固定成本已经成为沉没成本，银行卡用户使用移动支付将面临比现金用户更高的收入门槛。此外，同样的沉没成本也让银行卡用户更有兴趣考虑一种与银行卡互补的移动支付方式，而现金用户则更青睐替代银行卡的方式。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选择绕过银行卡服务的移动支付方式——移动货币，而大多数发达经济体则使用像Apple Pay这样的补充银行卡的移动支付方式。

移动支付选项

首先，当每个国家都可以采用这两种移动支付方式（替代银行卡和补充银行卡）时，移动支付的普及率被提高了，特别是在高收入国家。

其次，当每个国家仅能使用替代信用卡的移动支付方式时，这不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移动支付的跨国普及模式。它对中低收入国家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将高收入国家的移动支付普及率推低了近一半。

第三，当每个国家仅能使用补充银行卡的移动支付方式时，这将推翻移动支付的跨国普及模式，使普及率随着人均收入增加而增加。从本质上讲，它将扼杀大多数中低收入国家移动支付的普及，却只略微压低了高收入国家的移动支付普及率。

最后，由于两种移动支付技术都可用，每个国家根据其人均收入可能只选择提供一种移动支付技术(例如，由于网络效应或最低规模要求)。在这种情况下，移动支付的跨国普及模式与我们的模型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收入增长

根据我们的理论，长期的收入增长最终会让所有移动支付出现前存在的银行卡用户跨过移动支付的门槛。一旦这种情况发生，移动支付的普及将完全依赖于现金-移动转换者，并且普及率将在人均收入中单调增长。然而，我们的定量研究表明，收入增长要想扭转非单调的移动支付模式需要太长的时间（180年）。

技术进步

与收入增长相比，技术进步对移动支付的影响可能更为显著。我们的理论表明，发达国家无法摆脱银行卡支付的主要原因是移动支付的附加值不够大。因此，如果技术进步足够大，移动支付的技术进步不仅会增加每个国家的移动支付普及率，而且还可以恢复发达国家在移动支付竞赛中的领先地位。

这表明，技术进步越大，每个国家的移动支付普及率越高，发达国家尤其受益。如果技术进步足够大，移动支付的普及率将严格地随着各国的人均收入增加而增长。

通过将移动支付使用者分为现金-移动转换者和银行卡-移动转换者可以看到，技术进步主要促进了移动支付在以前的银行卡用户中的普及，他们比现金用户享受到了更多的成本节省，因为他们的收入和支出更高。这解释了为什么高收入国家受益更多。因此，如果未来出现一些重大的技术进步，发达国家的移动支付普及率可能会大幅上升，甚至可能在移动支付竞争中重新占据领先地位。

福利与政策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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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付效率

我们通过福利分析确定新支付技术普及的赢家和输家，并从个人代理和总体经济两个角度评估支付效率。

个人代理

当现金是唯一的支付方式时，每个代理的支付效率是相同的。支付效率可以衡量代理收入的增加：高收入代理模仿低收入代理的采用行为始终是可行的。如果这被证明是最优决定，那么高收入代理比低收入代理享有更高的支付效率，因为采用成本在她的收入中占的份额更小。但是，如果模仿不是最优决策，那么高收入代理必须能够通过选择一种不同于低收入代理的支付方式来实现更高的支付效率。

总体经济

当现金是唯一的支付方式时，每个国家的支付效率是相同的。银行卡支付技术一旦出现，每个国家的支付效率都会提高，各国人均收入的福利水平也会提高。因此，高收入国家是银行卡支付技术的最大受益者。移动支付的到来也给每个国家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好处。相对福利收益在人均收入为1600美元左右的国家达到峰值。虽然最富有的国家似乎从移动支付中获得的收益相对较少，但它们在整体支付效率方面仍然处于领先地位。相比之下，最贫穷的国家并没有从银行卡或移动支付创新中获得多少好处，而且他们在整体支付效率方面远远落后。因此，尽管移动支付为普惠金融带来了希望，但现阶段它对最贫穷的国家的益处是有限的。所以，全球普惠金融可能需要进一步的创新来降低支付成本，特别是普及成本。

补贴移动支付的普及

在模型经济中，移动支付的落后是发达国家的最优选择。我们对补贴移动支付普及的福利损失进行了定量评估。它表明，发达经济体要想在移动支付竞争中重新占据领先地位，就需要在移动支付领域取得更大的技术进步，政府可以在促进技术进步和市场协调方面发挥积极作用。鉴于民营企业在研发决策中可能不会将所有的社会福利收益内部化，政府干预可能会改善福利。

另一方面，通过提供补贴来推动移动支付的普及将导致福利的损失。根据我们的模型，2017年美国人均收入水平(53356美元)的国家平均银行卡普及率为94.8%，移动支付普及率为19.0%。假设在 2017年移动支付到来时，政府为每个移动支付用户提供补贴，以降低使用成本，补贴资金来自一次性所得税。这一补贴可能会改变现金用户和银行卡用户的移动支付普及门槛，但不会改变普及的社会成本。

我们将无补贴情况下的社会福利现值标准化为0，然后从人均0美元到人均150美元之间绘制不同补贴水平下的福利相对于无补贴基准的变化。在我们的模型中，银行卡用户采用补充银行卡的移动支付技术需要花费100美元，而现金用户采用替代银行卡的技术需要花费150美元。

随着人均补贴增加，移动支付的普及率也在增加，但福利却在不断下降。然而，当补贴达到人均98美元时，福利损失就会减缓并几乎持平。最终，随着补贴增加到人均150美元，移动支付的普及率达到100%，福利损失达到人均88.17美元。人均最大福利损失小于对人均补贴的原因是用于补贴的部分税收被使用移动支付增加的交易效率所抵消。大部分补贴效应来自于银行卡-移动支付转换者。

此分析是基于两种移动支付方式在该国都可行的假设。在只有补充银行卡的移动支付方式可用的情况下，我们可能只需要从计算中排除一小部分现金-移动支付转换者。最后的定量研究结果非常相似，因为它们主要是由银行卡-移动支付转换者驱动的。

结论

在本文中，我们构建了一个定量的理论框架来解释跨国移动支付模式的采用。利用一个新的数据集，我们发现移动支付的采用率与人均收入具有非单调关系。这与银行卡支付形成了鲜明对比，信用卡支付在各国人均收入中呈单调增长趋势。此外，各国青睐不同的移动支付解决方案:发达国家青睐与现有银行卡支付相补充的移动支付方式，而发展中国家则青睐替代银行卡的移动支付方式。

我们的理论为这些模式提供了一致的解释。在我们的模型中，现金、银行卡和移动支付三种支付技术相继出现。更新的支付技术降低了进行支付的可变成本，但它们需要采用固定成本。因此，发达国家在早期采用银行卡支付取代现金方面享有优势，但后来采用银行卡支付的沉没成本为采用移动支付创新设置了更高的门槛。此外，同样的沉没成本也使信用卡密集的国家更有吸引力采用与信用卡相辅相成的移动支付方式，而现金密集的国家则青睐以信用卡替代的移动解决方案。

基于定量模型，我们发现发达经济体在移动支付应用上的落后并不一定意味着在整体支付效率上的落后。此外，考虑到从银行卡支付到当前移动支付技术的增量收益还不够大，较慢的采用速度可能是一个最佳选择。发达经济体要想在未来的支付竞争中重新占据领先地位，就需要在移动支付领域取得更大的技术进步，政府可以在促进技术进步和市场协调方面发挥积极作用。

虽然我们的论文关注的是支付服务，但像移动支付这样的主要支付创新可能会产生超出支付领域的影响。例如，它可能有助于将金融服务扩展到没有银行账户的人群并减少贫困。与此同时，非银行支付服务提供商的崛起，特别是电信公司和金融科技公司，可能会对金融稳定和监管提出新的挑战。另一方面，跨越式发展与其他重大创新的普及是相关的。例如，移动电话使发展中国家能够跳过旧的固定电话技术，直接进入移动技术，太阳能技术可能使发展中国家跳过基于化石燃料的能源基础设施，直接进入太阳能时代。我们对移动支付的分析可能有助于揭示这个广泛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