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金管局：无抵押信贷市场的变革与创新

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发布的关于英国无抵押信贷市场变革与创新的报告阐述了英国无抵押信贷市场的发展历史与现状，总结了市场参与者的特点及主要信贷产品，并对目前存在的市场问题进行归纳并提出了相关政策建议。

自上世纪50年代末以来，英国无抵押信贷市场逐步发展，现已成为大部分消费者金融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多数消费者会使用信用卡、消费贷款等信贷产品，而发薪日贷款、"先买后付"（Buy now pay later，简称BNPL）等创新型信贷产品更是在近年来获得了消费者青睐。为了更好地了解并监管这个市场，2021年2月，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Financial Conduct Authority，简称FCA）发布了一份关于英国无抵押信贷市场变革与创新的报告。报告阐述了英国无抵押信贷市场的发展历史与现状，总结了市场参与者（借款人及贷款机构）的特点及主要信贷产品，对目前存在的市场问题进行归纳并提出了相关政策建议。

英国无抵押信贷市场发展现状

1958年，英国放松了对"分期付款"消费方式的限制，推动了"白色家电"（替代人类家务劳动的电器产品，如洗衣机、厨房电器等，早期外观多为白色）和汽车行业的销售额上涨。1966年，Visa将巴克莱卡引入英国。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信用卡的使用在英国逐渐普及。直到2015年，根据FCA的研究数据，英国已有超过3000万的信用卡持卡人。信用卡借贷市场的规模在过去25年中持续增长，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2020年出现了部分收缩。

图：英国信用卡借贷市场规模增长情况（1995-2020）

而在个人消费贷款领域，尽管市场规模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出现了小幅下跌，但在2013年后迅速反弹。此后，个人消费贷款的增长速率明显超过了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增长速率。据英国央行的统计数据显示，到2020年，英国家庭未偿还的消费贷款规模合计已达2400亿英镑。

图：英国个人消费贷款市场规模增长情况（2011-2020）

无抵押信贷借款人特点

FCA在2020年2月进行的金融生活调查发现，81%的英国成年消费者（约4250万）在过去一年内使用了受监管保护的消费信贷产品。在性别方面，女性倾向于使用零售金融产品（如分期付款购物或商户赊购卡），而男性偏好使用汽车贷款及个人消费贷款；在年龄方面，与年长者相比，18 - 24岁的消费者使用信用卡、个人贷款或汽车贷款的比例较低，他们更有可能通过亲朋好友借款以支持消费。对于信贷产品的迭代更新，年轻人（尤其是喜欢时尚潮流的女性）更有可能放弃如信用卡等传统信贷产品转而接受如BNPL等新兴信贷产品。

许多消费者持有一种以上的无抵押信贷产品，或在两种产品之间交替使用；他们可能在清偿一种信贷产品的同时，在另一种信贷产品中保持负债。据2016年11月的市场数据，英国89%的未清偿信用债务是由两年前发起借款的借款人所持有的。虽然大约有一半的新增贷款来自"新"借款人，但这些人通常只能获得小额贷款，因此占总债务的比例较小。此外，根据FCA 2018年的统计结果，大部分消费信贷的增长来源于最不可能发生财务危机的借款人。

与此同时，有超过300万的英国消费者正在使用高利率信贷产品。据金融普惠信贷公司Fair 4 All Finance估计，英国有约1100万人需要成本更低或可持续的信贷支持--这包括300万陷入债务困境和450万长期处于低收入水平的人群。

市场上贷款机构的特点

目前，对于高利率信贷产品市场，少有主流的商业金融机构（如大型银行）涉足。许多金融机构仅提供保守的低利率信贷产品，规避高利率信贷产品所带来的潜在声誉风险。市场上需要早期的市场参与者对这些金融机构进行引导。

社区信用社（Credit Union）及社区发展金融机构（Community Development Finance Institutions，简称CDFI）成为了无抵押信贷市场的放贷主力军。根据英格兰银行和 FCA 的数据，2019年，有400多家信用社向全英国超过200万的会员提供了约16亿英镑的贷款。它们为无法获得主流银行信用贷款及其他传统金融服务（包括储蓄和抵押贷款）的消费者提供了重要的替代金融方案，实现了广泛的金融包容性。

值得注意的是，受1979年颁布的英国《信用合作社法》和1985年颁布的《信用合作社（北爱尔兰）令》两个法规的约束，信用合作社所提供的贷款服务范围及利率水平均有限制。这些法规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信用合作社所提供的服务空间，抑制了其金融潜力的发挥，也成为了信用合作社业务增长的阻碍之一。距两项立法发布时间已35年之久，FCA建议应与英格兰银行、财政部和北爱尔兰政府合作，制定更新1979年《信用合作社法》和1985年《信用合作社（北爱尔兰）令》的时间计划，取消部分限制以允许信用合作社扩大其金融产品范围，帮助解决替代信贷市场的缺口，并支持信用社业务发展的可持续扩张。

与信用合作社有所不同，CDFI是非营利性贷款机构，为难以从主流贷款机构获得信贷的个人、小型企业和社会企业提供信贷。它们扎根于社区，主要面向小企业提供贷款，少数提供个人消费贷款，同时还提供金融普及教育及金融财务建议。由于CDFI服务的是主流贷款机构甚至一些高利率贷款机构未覆盖的细分市场，因此其目标借款人的市场风险和违约风险均相对较高。

此外，CDFI不接收或持有存款，仅依赖于地方政府当局的拨款和社会慈善支持，故其管理费用相对较高，且所提供的信贷产品通常为小额贷款。因此，CDFI解决信贷市场需求缺口的有效性是有限的。它们需要在业务可持续性与商业模式固有的高成本之间取得平衡，同时确保其贷款利率低于高成本信贷提供者的利率水平。

值得关注的无抵押信贷产品

（1）未受监管的创新产品

疫情影响下，2020年"先买后付"（BNPL）产品的市场规模增长了两倍以上，报告建议FCA应与财政部合作，确保必要的法例修订，将BNPL产品纳入监管范围。此外，雇主预支工资计划（ESAS）和网络信贷也是值得关注的信贷领域。ESAS提供了一个低成本的替代信贷方式，使员工可以在发薪日之前提前预支一部份工资；而网络信贷的增长也是信贷市场变化的主要领域之一，一些消费者认为数字平台带来许多便利，但仍存在一些潜在问题。

（2）"建立信用评分"的信贷产品

市场上有一些声称是"信用建设者"或"低成本"的信贷产品，它们帮助消费者建立信用档案、提高信用评分，并最终能够帮助消费者获得更低成本的信贷形式。FCA指出，这些产品在风险偏好方面进行竞争，提供比其他竞争对手更广泛的信贷渠道。尽管如此，这类产品仍存在潜在的市场风险。

（3）面向低收入群体的信贷产品

在英国，有超过300万的消费者正在使用高利率信贷产品，其中部分人群是社会上最脆弱的群体--信用评分低、且年收入在1.55万英镑至1.8万英镑之间。这部分消费者的收入和支出往往不可预测；与主流信贷的借款人相比，他们通常风险更高，借款金额更少。

尽管无法获得主流机构的信贷支持，这部分低收入群体仍存在信贷方面的需求。为了购买生活必需品，他们不得不选择利率水平更高的贷款产品。这意味着，在主流信贷市场之外还存在其他可用的信贷形式，如次级（sub-prime）信贷市场。不可避免的是，借款人信用风险越高，所对应的风险溢价就越高。即便有CDFI等具有社会福利性质的贷款机构参与，该市场的贷款利率也可能高达两位数。

存在问题

（1）部分人群仍难以获得合适的信贷支持

如前文所述，英国有1100万人需要更低成本或可持续的信贷支持，这包括300万陷入财务困境和450万持续处于低收入水平的人群。一个健康的信贷市场也应包括一系列贷款选择，如次级、接近优质和优质信贷产品。还款习惯良好且拥有财务管理能力的消费者应获得最大范围且成本更低的信贷产品；那些处于财务困境但可以持续还款以证明财务情况正在好转的人群，应获得从高成本信贷向低成本信贷过渡的改善趋势。

然而，仍有部分人群难以获得信贷支持。这些消费者的个人情况意味着其无法适用或负担任何贷款。部分受访者表示，以下几个政策因素可能促使其使用高利率信贷产品：1）福利发放的等待时长可能会导致他们在此期间申请高利率信贷以支付基本账单和各类租金；2）中央废除了由其统一管理、用于日常生活支持的社区护理补助和危机贷款计划，以地方计划进行取代，该措施减少了消费者可选的贷款方案。

（2）消费者的信贷意识有待加强

消费者通常更倾向于向朋友、家人或者同事寻求消费意见，而不是向专业机构寻求建议。数据表明，如果主流信贷产品的申请被拒绝，近三分之一的消费者将不知道有何可以使用的替代产品，这令他们"感到无助"。消费者也可能会低估他们获得信贷产品的能力，或是因为害怕被拒绝而完全摒弃主流的贷款选择。这可能导致他们转向费用更高的信贷形式，甚至是非法信贷产品。

相关政策建议

（1）限制高成本信贷的数量

纵观信贷市场，最大的潜在风险存在于低收入或低福利人群借贷需求领域。FCA应向政府提供关于不同社会政策对高成本信贷需求影响的证据和分析，帮助政府机构了解消费者在该信贷领域的风险所在，从而减少消费者可能受到的信贷伤害。

（2）加强信用数据市场建设

判断消费者是否能获得信贷支持的一个关键因素是其信用数据的有效性。质量不佳的信用数据可能导致贷款机构对借款人的信用情况进行误判。因此，消费者呼吁提高信用数据市场的一致性和透明度。目前对于大多数贷款机构，没有监管要求其与信用评级机构共享客户信用数据。

例如，贷款机构在催收过程中获得了法院支持的执行判决书(County Court Judgement，简称CCJ) 。许多债务人由于更改了邮寄地址或联系方式，对法院对其下达判决书一事并不知情。这意味着，即使他们清偿了债务，也并不知道应该通知法院，导致判决书仍然保留在其个人档案中。

（3）推进"开放银行"政策实施

规范市场信用数据的一个驱动因素是寻找更新的、更丰富的数据来源，而"开放银行"政策正在推动该市场的大部分创新。"开放银行"将有助于解决现有信用数据市场的一些问题，填补信用档案薄弱或自雇人士的数据空白。"开放银行"还将帮助贷款机构做出更明智的贷款决策从而降低运营风险，鼓励更多的市场参与者提供替代性信贷产品。

尽管如此，许多社区性贷款机构可能不具备数据分析的专业能力，需要使用有效且成本可控的分析工具。同时，"开放银行"政策的推行还需依赖消费者的意见，一些消费者对其个人数据的共享持谨慎态度。只有合理解决以上两个问题，才能充分发挥"开放银行"的潜力。

此外，消费者认为，"开放银行"并非传统信用评级机构唯一的潜在数据来源。还有一些数据来源也可以帮助贷款机构做出更准确的贷款决策，包括英国税务局（HMRC）的纳税数据、养老金部门（DWP）的福利数据、学生贷款历史还款记录等。但是，目前尚没有法规允许贷款机构访问这些数据，需要对此创建新的信息获取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