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Uniswap V3中的几个争议问题

5月5日，Uniswap团队正式将 V3 版智能合约部署至以太坊主网，不同于经典的V1和V2版本，Uniswap最新的V3版本引入了几个新特性：流动性聚合、多级费率以及预言机的升级等。

从此前Uniswap V3方案发布后的实际情况看，外界褒贬不一，众说纷纭。有人对其大加赞赏，也有人直言深感失望。在此我们将对几个值得市场关注问题进行讨论。

需要强调的是，在很多情况下，由于定义和标准的不同，即便针对同一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可能不同。因此不妨从不同角度来更全面地认识Uniswap V3。

Uniswap V3是订单薄模式吗？

在Uniswap V3发布后，很多DeFi社区的意见领袖将其视为订单薄梯度模式，理由是Uniswap V3引入了「范围内挂单（Range Orders）」功能，允许流动性提供者（LP）在高于或低于当前价格的自定义价格范围内存放数字资产。

然而，如果仅凭此就将Uniswap V3视为订单薄模式的退化，那未免也太小瞧Uniswap V3的创新性了。事实上，如果仔细研究Unsiwap V3的设计理念，可以发现Uniswap V3根本不是订单薄模式——Uniswap V3 为AMM引入了「价格刻度」（tick），LP可根据市场情况将资产放置在不同的价格范围内，而这丝毫没有改变自动做市商（AMM）的运作模式。

在传统的订单薄交易中，无论是竞价制度还是做市商制度，双方需要将订单（包含价格和标的数量）挂至订单薄上，以价格作为信号进行交易。其中，在竞价制度中的要求撮合是按最有利于交易双方的价格买卖资产；同样地，做市商制度中要求做市商必须事先报出买卖价格，而投资人在看到报价后才能下达交易委托。从上我们可以看出，在订单薄中，流动性提供者都是主动提供报价，市场根据「价格优先」原则进行交易，由此实现了价格发现功能。

竞价制度下的订单薄示意图

图片来源：欧易OKEx

但在Uniswap V3中，LP根本没有主动提供报价，他们仅仅是将流动性放置在不同的价格范围内。Uniswap V3上的交易价格与Uniswap V2一样，仍然是依靠流动性（向合约中加入资产x或资产y）而非订单指令驱动，交易价格由资产池中两种资产的比例所决定，因此也依然没有价格发现功能。

更形象地，如果将Uniswap V2中的流动性设计比作一个水箱，在各价位处所提供的流动性都是一样的；那么Uniswap V3在设计原理上，更像是在一个水箱中安装了卡槽，LP可根据市场价格在不同价格范围的「卡槽」内放置流动性，具体如下图所示。

因此，Unsiwap V3并没有退化成订单薄模式，它仅仅是引入了「价格刻度」，成为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已。而对于Range Orders功能，Uniswap V3白皮书中的用词更准确一些：「范围内订单」（Range Orders）更类似于一种限价挂单策略——当价格横穿给定的限价范围时，流动性提供者所拥有的头寸就会由一种资产完全变成另一种资产。

Uniswap V3的资本效率真的提高了吗？

Uniswap V3的一大特性是通过「流动性聚合」来提高资本效率。在经济学的定义上，衡量资本效率可通过以下公式实现：

资本利用率 = 收入 / 资产

在Uniswap上，资产即LP放置在Uniswap上的流动性，收入来源于交易手续费。其中，交易手续费又与交易笔数、平均每笔交易金额和手续费率有关。在不考虑资产价格变化和LP进入/退出的情况下，在某一段时间内，资本利用率可用如下公式表示：

其中，k是该时间内的交易笔数，m为平均每笔交易金额，p为手续费率，x为资产池中X资产的数量，y为资产池中Y资产的数量，P为X相对于Y的价格。

从公式（1）可以看出，想要提高AMM上的资本利用率，要么提高交易金额或手续费，要么降低资产池中的资产价值。

那么 Uniswap V3是如何提高资本利用率的呢？Uniswap官网上给出了一个案例：

Alice和Bob都想在Uniswap v3的ETH / DAI池中提供流动性。他们每个人都有100万美元。在达到相同流动性深度的情况下，Uniswap V2需要存入500,000 DAI和333.33 ETH（总价值100万美元）；而在Uniswap V3的1,500-1,750美元的价格范围内，他们仅仅需要存入91,751 DAI和61.17 ETH（总价值约183,500美元），由此提高了资本效率。

从上可以看出，Uniswap V3提高资本利用率的关键在于减少了资本池的总价值（x*p+y）。

然而当看完上述案例时，我们却总能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Uniswap V3真的提高了AMM的资本利用率吗？

一个最明显的案例：假设Uniswap V2和Uniswap V3在一段时间内的交易手续费都为1,000 DAI，同样地，平台上所有的LP都为Uniswap V2和Uniswap V3提供了价值 100,000的流动性，那么根据公式（1），Uniswap V2和Uniswap V3的资本利用率是一样的。

从上可以看出，评判Uniswap V3的资本效率情况，涉及立场和角度问题。

从个体角度出发，如果某一个人将自己的流动性都集中在某一价格范围内，那么其个人的资本利用率可以提升；然而，市场整体的资本效率却未因此得到改善。

此外，Uniswap V3在资本效率优化设计方面，仅仅考虑了个体，而忽略了市场上其他人对本人造成的影响，这在经济学上称为外部性。

什么是外部性？还是以Uniswap V3官网上的案例为例：设计人员认为在V3版本下，如果一个人有100万美元的流动性，仅需存入91,751 DAI和61.17 ETH（总价值约183,500美元）即可。

但实际情况是，在市场上共有100万美元流动性的情况下，如果人们认定未来价格只会在1,500-1,750美元的价格范围里变动，那么从理性决策出发，每位LP都会将自己的流动性放置在1,500-1,750美元的价格范围里，因此，Unsiwap V3依然会被存入总价值100万美元的流动性。此时，Uniswap V2和Uniswap V3并没有什么本质差别，资本效率仍是一样的。

更为重要的是，Uniswap V3会引发公平性问题。在Uniswap V2中，所有的LP地位都是平等的，所获取的手续费也是平均分配。

然而，Uniswap V3通过「范围内挂单（Range Order）」的设置来聚合流动性，以此提高资本效率。同时，Uniswap V3规定，当市场价格在制定的价格范围内，LP可获取交易费用；而当市场价格移到价格范围外，这部分流动性将不再赚取手续费。

这在无形中为Uniswap V3引入了流动性竞争机制——有组织性的、专业的LP将会实时根据市场价格的变动调整自己存放流动性的价格范围，以此获取更大的收益；而普通的LP很难及时调整，因此其资本效率和手续费分成也相对更低。

因此，从总体上看，Uniswap V3最为重视的「流动性聚集」，并未从根本上改善平台整体的资本利用率。相反，由此引发的流动性竞争，还会造成公平性问题以LP调整头寸带来的Gas损耗，这一点是得不偿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