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刘毅： Web3.0的发展路径是资产、身份再到数据

【Web3.0对话马拉松】

WebX实验室对话马拉松第二期精彩继续，本期嘉宾刘毅以经济学的视角阐述了Web2.0的本质和缺陷，也对Web3.0的应用与落地方向进行了展望，刘老师的观点也为今后WebX实验室的【Web3.0系列研究报告】迭代提供了诸多新的思考与启发。

第1问

Web2.0到Web3.0最直接的衔接点是什么？

其实这是特别值得思考的，尤其是Web3.0创业者，肯定希望自己做的工作成为先驱，所以要找切入点，找Web3.0最可能率先落地的地方。

从宏观说，大家对Web3.0的概念其实没有共识，但共同出发点是认为现在的互联网，也就是Web2.0存在根本性的缺陷，且不能够通过小修补去弥补，只能从基础设施、协议层面做根本性的改革。Web2.0的问题在哪，包括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其实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

我们说的Web3.0其实是来自Gavin Wood在2014年提出的概念，现在大家认为 Web3.0有一个完整的协议栈，这些协议栈的每个部分都是以去中心化，点对点的加密协议为特征，是一个无信任的交易或协作的基础设施。

如果把加密协议潮流当成Web3.0的话，它跟Web2.0基本上是平行运作的，没什么交集，什么时候才会有交集呢？要等到Web2.0试图解决的、没有解决好的问题被Web3.0解决了，甚至Web2.0已经初步解决的问题被Web3.0替代了。如果后者情况越来越多，Web2.0会逐渐远离舞台中间，Web3.0会变成主流互联网。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长时间，10年、20年或者更长。

Gavin Wood提出Web3.0的三个目标：应该让每个互联网用户能够去控制自己的资产、身份和数据。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肯定是资产是先行，因为从比特币开始，就是解决互联网用户直接控制自己资产的问题。而且这个切入点很好，因为跟资产相关的东西具有可投机性，可以吸引了大批的资金和人员进入这个领域，所以这个领域用了不到10年时间就变得非常火。很多人，包括我都是通过炒币开始进入到这个圈子，之后才慢慢理解比特币协议，再去寻找它后面的内涵和思想源流。如果从资产入手，下一步可能会解决的是身份，如果不解决身份问题是没办法解决数据问题的，因为没有个人的标识就没有办法去掌握自己的数据。所以应该是从资产、身份和数据这样的时间线去推进。

第2问

优质的Web3.0商业模式可能会率先出现在哪些领域？

我们首先应该承认Web2.0是非常成功的，已经造福了千千万万的人，远比我们现在的加密协议惠及的范围要大得多，而且深度要深的多，所以应该对现在的这一代互联网有足够的敬畏之心。我觉得根本上来说，Web2.0解决了信任问题，消费者相信卖家不会骗你，因为你的负面评价对他的损害会更大。在交易的过程中，买卖双方有三类信息在发挥作用：一是供给和需求；二是质量；三是成本和效用（Utility）。供求通过Web1.0就能解决。成本和效用信息虽然是不对称的，但我一直认为任何互联网技术都不应该用于揭示成本和效用信息，否则就是对经济的一种伤害，因为如果成本和效用信息被人广泛利用，就可以压榨双方，买卖双方交易就不会有任何经济剩余。

所以我们只谈质量，Web2.0解决的是就质量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商品的质量的评分、评论和商家信誉，其实是质量的记分栏，但这些商品基本上是可互换产品或者说是工业品，对于没有可互换性的（比如二手房）和质量不能揭示的（比如金融产品）商品和服务是不适用的。所以Web2.0的第一个缺陷在于没有彻底解决质量信息不对称，大量的领域没有被Web2.0平台很好的解决，包括金融、房产租售、医疗、教育、婚恋、短工等等。所以Web3.0可能最根本的用途是要消除质量信息的不对称。

现在最有可能的就是金融，金融天生就是一个平台化的行业，所有的金融机构其实都是中介机构。互联网平台是通过互联网技术撮合多方交易以牟利的经济，其实金融机构从古至今一直是这样的，所以互联网平台是有希望至少部分取代金融平台的。但金融受到监管的限制，因为金融是高度信息不对称的领域，而正因为是高度的信息不对称，所以非常需要中介。不管是传统平台还是互联网平台，一旦变成了垄断性中介，就可以向买卖双方压榨利润，利润全部流向平台。其实这是我认为Web2.0的第二个缺点，公平问题，也就是平台寻租Rent Seeking。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应该认为Web3.0是一个更可信更公平的互联网，平台不再是以盈利为天职的企业，而是去中心化协议，协议本身没有动力去寻租，它的诉求应该是不断的扩大自己的经济规模，这种新型协议又能够在更大范围内创造信任，我认为就是Web3.0。

第3问

Web3.0为什么可以解决质量信息的不对称，需要哪些技术？

我觉得去中介化是错的，而是要能够评价中介。质量信息不对称是没办法消除的，因为对信息的投入不一样。交易中，卖家总是有信息优势，中介受雇于买家且对产品或服务的质量信息了解程度与卖家基本相当或至少可比，这是中介发挥作用的基本原理，我们要解决质量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必须引入中介，但现在有好多中介没有为买家负责。这时候就要设计出加密协议筛选合格中介，并通过交易结构安排和评价机制安排，使中介忠实履行跟买家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Web2.0平台也能做这件事情，但问题在于一旦做成了这件事情，就会变成中介的平台，当它达到一定规模，竞争不再是主题的时候，就会试图寻租，变得越来越不公平。所以我们要用去中心化协议来解决。

第4问

您刚才说最先有可能落地的是金融，那Web3.0金融和DeFi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我一直叫开放金融，而DeFi可以说是开放金融的一个实验，一个可抛弃原型，因为金融必须合规、可监管，这是公认的。金融行业的实质是高效率的分配社会资源，从这个角度来看，目前DeFi的钱只在协议之间转，没有一分钱能真正进入生产领域，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它是个原形，是完全脱离了金融的目的而存在的。

第5问

开放金融的实现，除了监管合规，需要在技术层面有什么样的创新？

从基础设施角度来说，现在还没有产生能够承载开放金融的平台。Libra是一个很好的尝试，开放金融的基础设施应该是Public-Permissioned Chain。Public是符合事先公开的条件，就可以不经批准地访问，Permissioned是记账人必须可监管，这就是未来的开放金融。

第6问

您刚才前面提到Web3.0第二步要解决身份，能否谈谈Web3.0的身份和信用之间的逻辑关系？

我们说的自主身份是要让每个互联网的用户能掌握、控制自己的身份，这跟我们现实的身份是不一样的，现实的身份证是国家发的。而DID应该有SSR（Self-Servant ID），它不是被赋予的，是声明的，这个身份是无法被冒用，无法被冻结。就是生成一对密钥，把公钥对应一个地址，用私钥做签名，表示这个地址就是我。因为我控制私钥，所以没人能仿冒我，也没人能剥夺我的身份。但这个身份还需要关联其他的东西，比如各类第三方的Verifiable Claim，例如身份证、毕业证，包括信用。信用是通过自主身份形成的一个自发市场，在哪都可以积累信用，至于信用什么地方认，是第三方的事。这是一个双向选择，信用再不是单一机构评价，在任何交易场景下面都要关注自己的信用。

第7问

您觉得现在区块链的DID产品和理想中的信用体系、身份的体系的差距在哪？还有哪些技术是没有解决的？

我觉得基本技术都已经解决了，现在问题是这种技术都是有网络效应的，用的人越多它就越有用。所以前期普及会特别难，一旦达到一个关键规模就能够进入快速发展期。率先用的人就是纯投入，没人有DID，也没人发DID，也没人发Verifiable Claim，也没人用Verifiable Claim，所以发展前期必然非常难，因为存储量也不大，计算量也不大，所以没有什么技术难题，现在主要是需要各方不断推动。

第8问

您觉得现在区块链的DID产品和理想中的信用体系、身份的体系的差距在哪？还有哪些技术是没有解决的？

数据的难点在于，我们的大部分数据其实不是我们天生拥有，而是我们在使用互联网应用的过程中产生的。所以其所有权是不是由用户完全拥有，应该打个问号。数据价值有两种利用方式：整体利用和针对个人利用。第一种就是大数据，这个过程中没有暴露任何人的隐私，而形成了对整个社会的价值。而把大数据切成个人的数据，虽然个人能够直接控制数据，但是分散的数据很难被利用，因为交易成本超过了个体数据的价值，所以我认为这个方向是错的。针对个人的数据分析，可以用来提供更好的个性化服务，也可以用来预测产品和服务对个人的效用。后者是对个人隐私的侵犯，最常见的是所谓大数据杀熟，应该通过立法予以禁止。

第9问

您觉得现在这些在做隐私计算、隐私保护的技术或是开发者，他们的出发点是什么？

现在多数人都是想做数据交易市场，做只租不售的数据交易，把数据放进一个集合，然后在可信环境下执行计算，只交付结果，数据还是我的，这个事情也有意义，但是跟真正的数据自主权和隐私保护的基本目其实不太是一回事。

第10问

您怎么看分布式存储，因为其实分布式存储和现在的去中心化协议应该在一个层级，都是基础设施，但很明显分布式存储现在的发展相对不是特别的成熟，或者是项目比较的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区块链存储是Web3.0的协议栈里面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Web3.0协议栈分层中，去中心化存储是在下层，它还分成结构化和非结构化存储，跟原来互联网一样分文件存储和数据库存储，中间有一层是处理交易的，这层是区块链，比如说以太坊这个智能货币公链就在这一层上。所以它是同等重要的基础设施。发展慢有可能是因为它的可投机性不够强。但现在因为Filecoin的带动也有一些好的存储项目，这块发展也开始快起来了。分布式存储在技术上和区块链在交易处理技术上的发展差不多，都已经有不错得技术积累，但也都没有突破大范围的高效使用问题。而且去中心化存储这一层一旦获得突破，它的意义甚至超出了Web3.0，保存人类的历史和知识这个主题太宏大了，完全超越了互联网范围，所以它也特别重要，只不过跟整个区块链相比，它现在被认为是一个相对小的领域，因为投资可投机性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