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研究哲学，我们该如何思考比特币？

计算机科学家研究比特币，这并不奇怪。毕竟，比特币是一套软件。由于比特币利用激励机制来影响人们的行为，所以经济学家研究它也是合理的。作为一种新颖且可证实的稀缺资产，可以在没有中介的情况下在全球范围内转移，同时具有爆炸性的价格表现，学者们也对比特币感兴趣。

然而，很少有哲学家写过任何关于比特币的东西。有人可能会奇怪：为什么哲学家需要尝试写比特币的东西，或者是否有人会在乎他们是否已经尝试了。别人可以不关心不在意，但比特币持有者却应该关注。

原因如下：比特币由很多部分组成，每个部分单独拎出来看，没有一个是特别新颖的。密码学算法是现成的。在 2008 年白皮书发布前，点对点协议就已经出现了。工作量证明的概念也是如此。激励机制？稀缺？这些都是经济学的入门概念。但在比特币之前，没有东西像比特币这样将这些要素结合起来的。比特币是把传统领域知识结合起来的独特产物。

哲学也是类似的。有些学科侧重于特定的科目，或只部署某些种类的数据（如实验室或实验结果、调查结果、正式或直觉模型）。哲学在主题或基本数据方面完全没有界限，哲学家们对一切事物提出问题，并利用他们所能找到的任何证据来评估答案。哲学是包罗万象的，是跨学科的终极组合。

比特币与哲学能很好地结合在一起，因为它的每一个要素都属于哲学研究的范畴。哲学家们从任何相关的证据中得出结论，如与比特币相关的证据（心理学、经济学、密码学等等）。但是，无论是心理学、经济学、密码学，还是计算机科学，都不能提供对整个系统的深刻理解。对比特币的全面宏观剖析必然是一种哲学上的观点。

简而言之：哲学是跨学科的，比特币同理。他们是天生的合作伙伴，哲学非常适合比特币。但它能为比特币社区做些什么呢？

哲学经常处理规范性问题：不仅仅是关于 “是什么” 的问题，还有关于 “应该做什么” 或 “应当是什么”，“什么是好或坏”，“什么是公正或不公正” 的问题。如果您想了解 SHA-256 或 UTXOs，请咨询密码学专家或软件工程师。如果你想了解货币供应量与周转率和实际购买力之间的关系，可以咨询经济学家。

但是，如果你想知道比特币能提供的金融隐私是好是坏，或者它的抗通胀货币政策是否促进了公平，又或者是否应该得到你的支持，去问哲学家吧。即使哲学家没有直接回答你的问题，他们也可以帮助你找到并权衡各种因素。

你可能会担心哲学更多的是关于问题而不是答案。我们承认，哲学家可能无法直接回答问题。但是为了这个原因而绕过哲学就是对它所提供的东西的误解。哲学家不只是单纯地提出问题就无疾而终。我们试图回答。有时候我们会成功，但是即使我们没能给出满意的答案，我们也会勾勒出正确的答案应该是什么样子，给出喜欢某些答案的理由，勾勒出判断答案的标准等等。哲学不仅仅是关于问题或答案。关键在于原因。理由能加深理解，即使它们不是最终答案。

如果做得好，哲学带我们超越只喊口号的阶段，进行艰苦的攻坚求知阶段，在其中没有任何主题或证据的限制。

规范性推理并不是无用的。它是比特币社区的核心。这里有一个乐观的假设: 比特币持有者想要的不仅仅是财富，他们还想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但是，如果没有中心化的金融机构，世界会变得更好吗？像这样的问题是复杂的、跨学科的、规范性的。换句话说，它们是哲学性的。所以我们需要哲学的工具来理解比特币，评估它的前景。

让我们更详细地看一个例子。

如果你了解过比特币的体系架构，你就会知道它使用的是 UTXOs 而不是账户，你可能听说过混币器、CoinJoin、CoinSwap 以及其它增强隐私的技术。比特币可以促进金融隐私。但是金融隐私的价值何在呢？仅仅因为别人不知道你如何使用你的钱，你怎么能过得更好呢？这里的哲学推理可以帮助我们超越简单的口号，进入真正的探究。思考下面这些内容（受到一篇关于隐私的 经典文章 的启发）：

结论：CoinJoin 这种混币方案加入是好的，因为它保证了你的金融隐私，而金融隐私是好的。

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有些事情你会告诉你的医生，但你不会告诉你的朋友，反之亦然。这是正确的，友谊是一种不同于医患关系的关系。

第二：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关系是健康的。为什么？人际关系的多样性（朋友、爱人、同胞、同事）是一种快乐，也是让生活有意义的事情之一。不同的人对你有不同的了解，从而以不同的方式与你相处，这是件好事。如果你的老板、同事和其他熟人像你最好的朋友那样了解你的一切，你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出现问题。

第三：你的财务行为反映你内心的真实所想，这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或许这也是你不想直接告诉别人的。

第四：虽然比特币是一个公开的开放性区块链网络，但它也可以用于保护金融隐私。使用 CoinJoin 就是加入一个货币群体，模糊你的购买、出售和储蓄的细节，以免于窥视，无关乎窥视的意图。

综上所得，使用 CoinJoin 是好的，它能让你的资金动态隐私得到保护，进而保障了你的行为目的隐私，它保留了分离关系的宝贵能力。

这是一个有趣的推理过程！即使不是无懈可击的，但还是有些干货的。但请注意两件事。首先，这样的思考让我们不是简单地停留在接受吸收问题和标语这样直白的结论。它给了我们理由。

其次，我们引用了一个关于人际关系及其差异的心理学理论、一个关于行为如何揭示性格的假设（应用了经济学中的显示性偏好理论，以及一个关于显示性偏好如何说明我们的理论），以及一个关于 CoinJoin（应用了计算机科学）的观察。只有把所有这些因素结合起来，我们才能在思维上取得进步。这就是哲学。这只是哲学如何帮助打磨一个重要的问题，并利用各种各样的证据来解决它的一个例子。这里还有一些，以及涵盖它们的哲学领域：

什么是比特币？它的本质是什么? 它是什么东西？它属于什么本体论范畴？（形而上学）

比特币交易到底是什么？是言论还是表达？什么遗产法律结构适用于它？（法哲学与形而上学）

当我使用 CoinJoin 时，我是否承担了被合法追究的风险？我对工具的使用使我可以通过保护他人的隐私的同时获得隐私。我应该采取什么步骤来限制我的道德责任，例如当我使用 CoinJoin 时，对手方是一个正准备将从人口贩卖中获利的资金进行清洗的时候？“双重效应原则” 在这里起作用了吗？（应用伦理学）

上面的问题可以反过来看，也同样重要。当我使用纸钞美元时，我是否承担了被合法追究的风险？我对工具的使用使我可以通过保护他人的隐私的同时获得隐私。我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限制我的道德责任？（应用伦理学）

为什么硬分支能创造一种全新的资产？在货币政策发生变化后，比特币能否作为一种资产继续存在？“硬分叉” 会改变比特币或者会被其他东西取代吗？（形而上学）

是应该由市场机制来管理货币供应，还是应该由民主机构来管理？货币体系的技术官僚统治有一席之地吗？（政治哲学）

我是否应该在任何特定场景都运营我自己的全监听节点，特别是当对我或网络的好处很小的时候？我应该如何权衡一个健康网络的正面外部性和我自己的即时便利？（应用伦理学）

在每一种情况下，仅靠计算机科学或经济学是无法解决我们最迫切的关于比特币的问题的。我们需要把我们所知道的关于这些学科的一切，以及形而上学、法哲学、伦理学等结合起来。我们需要学科组合，我们需要哲学。有些人认为哲学是无聊的纸上谈兵，虽然一些哲学问题也的确如此。但是上面的问题呢？任何读这篇文章的人都与他们有利害关系。投机者需要了解什么是比特币，然后才能将资金投入到比特币头寸中。如果他们想真诚地说服他们的听众相信一个长期的价值论点的话，比特币支持者需要比 “价格暴涨” 和 “印钞机启动” 更有深度的观点。监管者（以及让他们上台的普通选民）需要实用的智慧，来评估比特币日益增长的相关性及其用户的潜在动机。有良知的用户需要评估如何最好地加入一场货币革命，同时又不会不必要地伤害他人或他们自己。

我们一开始就想知道比特币和哲学有什么关系。一个更好的问题是：如果不研究哲学，我们如何思考比特币呢？

安德鲁 · 贝利（Andrew M. Bailey）是耶鲁-新加坡国立大学学院人文学科副教授；

布拉德利 · 雷特勒（Bradley Rettler）是怀俄明大学的哲学助理教授；

克雷格 · 瓦姆克（Craig Warmke） 是北伊利诺伊大学的哲学助理教授；

他们共同撰写了一本关于比特币作为抵御企业和政府过度扩张的工具的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