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风：基于 Token 与使用权的新资本主义

我想说明的一点，就像工业经济造就了股票市场那样，数字经济也会造就一个虚拟资产或者叫数字资产这样一个市场体系。而且未来 20 年或者 30 年，数字资产、虚拟资产这样一个市场体系，可能会和现在的股票市场一样具有同样的规模，也具有同样的价值。

要说明这样一个观点，我们首先要来看一看数字经济它所特有的一个价值规律，正是这样一个价值规律，决定了数字经济时代一定会适配一个数字资产市场。大家知道数字化的产品和服务，它具有一个高固定成本、低边际成本这样一个价值规律，这是工业经济所不具备的。制造业经济固定成本高，同时边际成本一定是递增的。造一台车和造一百台车，它的边际成本一定是逐渐增加的，但是数字化的产品和服务，固定成本很高，但是边际成本趋近于零，甚至就等于零。比如说我们开发一个软件，它需要很大的投入。但是这个软件一旦开发出来之后，一个人使用这个软件和一亿个人使用这个软件，它的边际成本几乎等于零。

数字化产品和数字化服务的这样一个价值规律，导致出现两个数字经济很大的特点。第一个，因为它低边际成本，甚至是零边际成本，所以数字经济和数字经济里面的数字产品和数字化服务，永远不会出现规模不经济的问题，同时它也就很容易导致现在出现的这种现象，全球的互联网平台往往能够赢家通吃，造成垄断。这也是目前为止各国监管部门都在出台不同的法律来规范互联网平台，来消除互联网平台的垄断所带来的不利因素。除了这个特点之外，高固定成本，低边际成本，这么一个价值规律，它就使得数字化的产品和服务价值最大化的途径，就是这个产品被广泛地使用，越广泛越好，越广泛价值越大。在这样一个价值最大化的路径当中，使用权就显得比所有权更重要，你希望更多人使用。使用权比所有权更重要，我们通过什么？通过软件，几十年前软件工程开始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看到了一种新的现象，就是开源软件组织。之所以有开源软件组织放弃掉所有权，同时允许大家向所有的开发者开放所有的源代码，并且允许大家在源代码的基础上继续进行二次、三次，甚至无数次的加工、开发，就是基于数字化产品和数字化服务的这样一个新特点，高固定成本，低边际成本，使用权这样一个比所有权重要的现象出现之后，在区块链时代，应该说把这个使用权的新的价值规律发挥到了极致。

所有的区块链的协议一定是开源开放的，一定是使用起来无需许可的。你加入比特币网络或者加入以太坊网络，甚至于你加入其他的区块链的网络或者系统，你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意，来去自由。你使用这些代码也都是完全开源的，来去自由无需许可开源共享，就使得这是完全适配于数字经济的这样一个高固定成本，低边际成本，遵循这样一个价值规律的产品价值最大化的一个最好路径。

使用权和所有权中间有个巨大的区别，就是它的价值还有巨大区别，使用权的价值规律，它能够形成一种叫做传真机效应。什么叫做传真机效应呢？这是使用权所独有的一种价值效应。今天上午我本人我花 2000 块钱买了一台传真机，这是我使用这台传真机所投入的成本。但是我花 2000 块钱买的这台传真机，实际上让我加入了一个由 1000 万台传真机所组成的这样一个传真机的网络，这个 1000 万台的传真机所组成的传真机网络价值是100亿美元。我花 2000 块钱，加入了一个价值 100 亿美元的传真机网络，我并不拥有这个传真机网络，这个价值 100 亿美元的传真机网络，我只是说我通过买一台传真机使得我能够加入这个网络，具有使用这个网络的工具或者说是权利，或者说是使用许可。同时如果今天下午我们在座的某一位朋友，你也买了一台传真机，你也加入了，我们共同拥有的这样一个传真机网络，你也有了使用这个传真机网络的工具和许可，你的加入对我来说会增加我的价值，因为我又多了一个发送传真的可能性。这个就是使用权的价值效益，我们形容它叫做传真机效应。传真机效应这个词不是我创造的，这是凯文·凯利在 20 年前在提及到这些数字产品、数字服务的经济规律的时候，他发明的这样一个词汇叫做传真机效应。所以基于这样一个数字化产品和数字化服务的价值规律，我们就发现使用权的重要性超过了所有权。

使用权和所有权是两个不一样的东西，虽然它都属于一种权益，但两个不一样的，所有权是不可细分的，具有独占性。你持有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份，你持有就不可能说我也能持有，一个上市公司的股份100%它不可无限的细分，并且股权这种所有权是具有独占性的。而且所有权的资本制度之下，它追求的是股东利益的最大化，这也是所有权的这样两个特点。

使用权不一样，使用权是可以无限的循环的授予的，你使用一次我可以授权你使用两次，我们前面讲的传真机效应，一个人加入起来使用这个系统或者这个产品、这个服务，对另外一个使用者来说，它往往具有传真机效应，会增加另外一个使用者的价值，赋予他更多的可能性。因此使用权一方面可以无限的授予，同时使用权可以互相增益，你加入会增加我的价值，我加入也会增加你的价值，因为它具有共享性。并且使用权由于它不是独占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一个激励相容。我们知道激励相容是经济学研究里面一个非常热门的课题，如何做到激励相容，让所有的参与者都各得其所，他们的利益能够均衡，各得其所，这是一个被人不断研究讨论的课题，它是一个永远的话题，同时它也是一个数字经济里面得到更好的解决方案的经济学课题。

使用权和所有权的这样一个区分，区块链之上或者分布式账本之上的这种数字资产和虚拟资产，我们往往把它叫做 token。不管是同质化的 token，还是非同质化的 token，它都是一个 token。token 这个词怎么会用在了数字经济里面代表着使用权呢？我个人看法，在上个世纪 60 年代计算机系统开始出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权利登录和一个计算机系统，就看你有没有一个 token。在当时计算机的程序里面，token 是你使用计算机系统的一个许可。那么上个世纪 60 年代计算机系统的使用许可 token 逐渐地经过互联网阶段，到了区块链阶段，把使用许可标准化、份额化、金融化，就出现了所谓的 token，我们就可以把它变成一个标准的金融产品来进行交易。这就是虚拟资产中心，或者说数字资产中心，它所交易的一个标的。它一定是基于区块链分布式账本的。

区块链的分布式账本大家有很多的解释，有各种各样对它的解释、说明。如果从token的角度，从使用权的标准化、份额化、金融化的角度来看区块链分布式账本，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区块链的分布式账本就是用来帮助我们从数字化的产品和数字化的服务当中，把使用权单独的抽取出来。怎么抽取？靠的就是这样一个分布式账本。抽取出来之后，我们再把它标准化、份额化，就形成了数字资产或者虚拟资产市场、数字资产市场。那么有一句题外的话，我们都知道各国政府都在制定不同的制度、规则来反互联网平台的垄断，或者要拆解互联网平台的经济垄断。

我觉得 token 可能是反对互联网平台垄断的最好的一个解决方案，就把所有权把它隐去，把使用权抽取出来。由于使用权和所有权我们前面讲过，所有权具有独占性，而使用权是共享的，把共享的东西抽取出来，让它变得更重要，让它成为产品和服务的价值捕获的一套系统。这种情况下，互联网平台的垄断自然就解了。

我们讲了数字资产市场或者是虚拟资产市场交易是标准化份额化的使用权，以 token 为表征的一种使用权，它是具有真实价值的，它并不是一种庞氏骗局，也不是一个所谓的完全没有价值的一种市场炒作。这样一个代表着数字化产品和服务的使用权的标准化的 token，它有非常真实的价值。或者我们换句话说，这些虚拟资产是有真实价值的。真实价值体现在这么几个方面。

第一，Token 的发行，它的发行纪律是依靠一套算法模型，在事先就非常明确，并且它发行的数量和速度这样一个发行的纪律，应该说比大多数主权国家的财政部或者央行纪律要严明得多，它的数量是事先约定，发行速度也是事先约定的，依靠一套算法让大家能够信任它。这种数量上的限制和发行纪律上的这样一个算法的规定，让我们大家之间建立了一个共识，建立了一个信任。

第二，我们说 Token 代表的是一种使用许可，只有拥有某一个系统或者网络的 Token，你才可能使用它。比如说你要使用比特币网络，首先你手上得有比特币，你要使用以太坊这样一个网络，你首先得有 ETH。因为你只有拥有 Token 才能使用这个系统网络，因此它自然就产生了对 Token 的一个需求。如果像以太坊这样一个系统，这样一个网络，它上面的应用越来越多，用户越来越多，自然对以太币的需求就会越来越多。这是一个真实的需求，是你使用这个网络时候，你一定会要拥有的一个使用许可。

第三部分，你使用这样一个网络或者系统使用的过程中，每使用一次，你会消耗一点点 Token，因此它整体的一个供应量是在通缩，设计成为通缩的这样一个模型。我们知道货币的价值，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如果你要让这个货币坚挺，那么货币的供应设计一个通缩的模型，这是货币价值的一个坚实的基础。那么 Token 像以太坊这样一个网络，现在基本上它每天被消耗的 gas 费已经大于它每天网络新增出来的新的 ETH，这就是以太坊的一个坚实的价值支持，叫通缩的模型。

在一些应用层，我们刚才讲到以太坊是一个区块链的基础协议，它只有一种 Token，就是 ETH，这是一个功能性的 Token。当区块链的一些应用层的协议，它往往会有一个创始团队，会有一个股权，同时它也有一个功能性的 Token。那么这些功能性的 Token 发出去之后，这些创始团队，这些股权拥有者，他往往会做出一个承诺，他会用这个项目的一部分的现金流，或者它的收益来回购他发出去的这些 Token，本质上这是股东向用户让渡了一部分的权利，一部分的权益。比如说通常情况下，所有这些应用层的项目，创始团队和股东会以不低于这个项目 20% 的收益，或者说它的利润来回购他们发行出去的 token。这也就意味着，股东们、创始团队们把 20% 的股权让渡给了更多的用户。这也是一个 token 价值的坚实的基础，使得 token 具有真实的价值。

第五项，在这样的区块链的系统和网络当中，往往有一些会通过一些社区或者去中心化组织，给他一个社区的自治的一些权利。但你要在社区里面去治理它，或者去表决，你需要拥有 token，它是以 token 作为你表决的权利的一个证明。因此拥有 token，你就拥有了项目的部分治理的权利，这也是 token 的一个真实价值所在。

所以虚拟的 token 实际上是有真实价值的。这个真实价值不光来自于它的发行纪律，也来自于你要使用这个系统的话，你必然去购买这样一个 token。同时整个 token 的供应是一个通缩的模型。并且到应用层的时候，这些应用层的创始团队和股东，他会以自己这个项目的一部分收益，去回购他们发行出去的这些功能性的 token，这本身也给拓宽一个真实的价值支持。再有一个，你拥有 token 就拥有对这个项目的部分的治理的权利，投票的权利。这五点共同地构成了 token 的一个真实的价值。

所以我们虚拟资产市场，数字资产市场交易的 token，不是旁氏骗局，也不是炒买炒卖，我们交易的是它的一个真实的价值，它代表着虚拟化产品和虚拟化服务的真实价值，通过这么五个方面，来把这个价值体现在 token 的价格上。

前面开篇的时候我讲到过，数字经济时代就像工业经济时代一样，工业经济时代哺育出了一个股票市场，数字经济时代将来会哺育一个虚拟资产或者叫数字资产市场。这两个市场不是一个互相取代的关系。我们现在进入到数字经济时代，我们需要五谷杂粮，那是农耕文明就已经有了的东西，我们仍然还是需要它的。这两个市场，股票市场和数字资产市场、虚拟资产市场，它交易的是不同的东西，所以它两个不是互相取代的一个关系。工业经济所孕育出来的股票市场，它是一个所有权市场，它交易的是所有权，是股权，它的制度基础是股东资本主义。股东资本主义制度基础上，我们用公司制这样一个股权结构，来固化股东的权益。在公司制的基础上，我们把所有股东的权益把它股份化，然后在股票交易所上市交易，这是依据所有权在工业经济时代所形成的这样一个资本市场体系。

那么在数字经济时代，我们前面讲了，数字经济时代使用权比所有权更重要，使用权比所有权更有价值，使用权依据的是一套新的资本市场制度，是一个新的资本制度，这个新的资本制度叫什么？叫stakeholder利益相关的资本主义，利益相关的资本主义它所依据的使用权固定的这种法律架构就成了什么？成了开源组织或者非盈利机构，或者说去中心化自治组织。在开源组织、非营利组织和去中心化自治组织这样一些法律架构里面，所有权没有了，或者所有权变得无足轻重。在这三类组织里面，使用权才是最重要的、最有价值的部分。那么使用权显然就不可能被股份化，它被什么？它被代币化，代币化之后的使用权，这种被代币化之后的是标准化、份额化的使用权，那么就来到了数字资产市场，这是跟股票市场有根本区别的，或者我们把它叫做虚拟资产市场。

所以我们预测未来 20 年、30 年，这个虚拟资产市场或者数字资产市场，这个使用权的发行和交易市场，有可能成长成为和现有的股票市场同样大的规模。如果这个假设前提我们认可的话，对于新加坡来说，新加坡作为已经成型的具有重要地位的国际金融中心，使用权市场代币化之后的数字资产市场，就是我们打造新加坡国际金融中心 2.0 版本它的最核心的内容。这是对新加坡来说这是不可或缺的，或者说作为国际金融中心我们所不能缺席的一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我们知道基于区块链，基于数字化的技术所形成的数字经济，它本来是一个跨司法区域，跨地理约束的这样一个虚拟的经济体系，在数字世界里面没有国界，也没有某个司法区域的一个限制。这对于新加坡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我们可以规避掉新加坡在地理环境上的这样一个约束，在人口基数上的这样一个约束，面向全球用户，面向全球市场，面向全球开发者来建立一个基于使用权的数字化产品和服务，代币化之后的数字资产市场。

我们可以看两个案例，一个案例就是 Coinbase，Coinbase 本身是美国的一家持牌合规的数字资产交易平台，它有 1 亿 2000 万注册用户，这 1 亿 2000 万注册用户 80% 是非美国的用户。因为美国总共只有 3 亿人口，不可能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成了 Coinbase 的注册用户。那么 Coinbase 它 80% 左右的注册用户是美国以外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个情况？纽交所有 80% 的投资者用户、客户是美国以外的吗？没有这么多，尤其是纽约交易所 nasdaq，它几乎不可能像美国以外的个人投资者去开放注册。但 Coinbase 做到了，为什么 Coinbase 能做到？因为 Coinbase 服务的就是这样一个数字世界里面数字经济使用权的这样一个 token 来进去之后的数字资产市场，它本来就不受到地理环境的约束，不受到司法区域的一个约束，它可以服务全球。在依据不同的本地合规，在不同的区域里面去做不同的合规，在满足合规的前提下，你可以让这些个人用户直接注册成为 Coinbase 用户，不需要像 nasdaq 或者纽约交易所那样的，一定要通过证券经纪商。

Coinbase 和纽约交易所 nasdaq 最大的不同就是，Coinbase 可以直接接受个人注册成为自己交易所的用户。nasdaq 纽交所必须通过它的会员，通过证券经纪商来去拓展它的零售市场。这样一个新的制度，这样一个数字市场的现在新的资本市场体系，可想而知，它对新加坡国际金融中心的 2.0 版本来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